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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試圖拉扯和撕咬他,杜含章催動靈氣出來護體,奇怪的現象卻發生了,那陣夾雜著溢彩的靈氣居然在霧氣里莫名其妙地分崩離析了。
這也就是說,他的力量在這裡會被瓦解,杜含章怔了一下,心想這是這個鼎的特性嗎?
他正要再放出一股靈氣來驗證一下,一道虛弱的聲音卻突然從背後傳了過來。
「不要浪費力氣,你的靈氣只要一離開軀體,就會被萬物鼎吸收煉化。」
杜含章轉身回頭,看到了五六米外的提醒人,他坐在一輛蓋著霧氣的輪椅里,滿頭白髮,瘦骨嶙峋,臉上的面具引人注目,正是矜孤族的蘇衣被,還有面具眼洞後面的那雙眼睛也有一點熟悉的影子。
果然是他——
杜含章心裡的石頭落了地,上前說道:「淳愚族長,是你嗎?」
面具人沖他點了下頭,接著左右轉動輪椅,右手對他招了一下:「方公子,這裡是鼎爐中心,對你不利,請隨我來吧。」
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他還在叫人公子,杜含章不知道他這一千年來是怎麼過的,但矜孤族長毋庸置疑,是一個令人心悅誠服的前輩。
這人在一個一心撕碎他、煉化他的孤獨異域裡存活了一千年,脊背仍然直若青松。他以前救了余雪慵,杜含章相信如今他也能給自己指引。
沿途都是霧,淳愚的聲音在這陣茫茫里有種縹緲的意味。
「雪慵他……」他有點詫異地說,「居然還在找我嗎?」
這瞬間杜含章心頭的感覺不是醋,而是羨慕,他說:「嗯,他和你的共命鳥一直在找你。」
「我的共命鳥?」淳愚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底迅速攢上了一點含蓄的驚喜,「它出世了嗎?」
杜含章摸出手機,本來想給他翻一下古春曉朋友圈的自拍,可手機拿出來之後才發現沒信號,只能沖他頷首:「出了,都六百多歲了,是個嘰嘰喳喳的丫頭片子。」
古春曉是上一輩是只沉穩的雄鳥,淳愚沒想到它居然會轉生成話癆,一時覺得十分新鮮,拉著杜含章問了不少問題,諸如她有多高,愛吃什麼,這些年又是怎麼過的。
這架勢宛如一個心有虧欠的老父親,杜含章的答案卻難免淺顯,因為他對古春曉不太了解,不過他願意用一些瞎猜來的答案來答覆淳愚,畢竟與世隔絕這麼多年,這人一定深懷惦念和擔憂。
淳愚也確實非常關心,不過他問到「奶茶是什麼」的時候就反應過來了,將話題拉回了杜含章身上:「抱歉,我太久沒有大家的音訊,怠慢你了,方……不對,含章,你是怎麼進來的?」
杜含章簡單和他講了遍藥廠的經歷。
淳愚聽完後嘆了口氣:「林鏡如今心性大變,和當年幾乎判若兩人了。還有你,這裡進來容易出去難,你不該進來找我的。」
杜含章安慰他說:「這個鼎有一種很古怪的吸力,所以是進來還是出去也不全是我說了算的。」
這倒是——對於他說的這種吸力,淳愚是深有體會,知道它有多難以擺脫,不過這次他都爬到鼎口了,所以杜含章來的時機不算是最壞的。
淳愚心想下次若是自己在下方托著他,那他出去的概率還是挺大的,眼下憂愁無益,只能穩住心態靜待時機了。
杜含章對此沒有異議,平心而論,他的境況比起淳愚當年要有利太多,首先這裡就有個現成的前輩,其次外面陸辰看見他進來了,余亦勤很快也會知道,再往後推,段君秀肯定是助力之一,這麼多人加起來要是辦不了一個魔族,那只能說明林鏡確實是在靠實力橫著走。
他心下鎮定,頭腦也就清醒,走動間問起了淳愚進來的原因。
「我嗎?我是隨軍行進到峽谷地帶,遇到埋伏後為林鏡所擒,在魔族的大營里被關押了三日之後,醒來就已經身在這裡了。」
想來為什麼會有個兩日的時差,杜含章覺得是當時那口鼎還在酉陽城裡助紂為虐,他說:「他們關押你的期間,有沒有說過什麼?比如要求你交出四方印之類的。」
淳愚:「有。魔族聽信了民間散布的謠言,以為四方印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對它十分覬覦。」
杜含章:「那印台呢?」
淳愚:「給他們了。」
杜含章沒想到他這麼「沒氣節」,愣了下說:「給他們了沒問題嗎?」
淳愚:「無礙,那印對我族來說緊要,因為能夠臨摹族人額骨上的記憶,但對旁人來說就個凡物,與石頭無異,魔族拿去了也沒什麼用。」
杜含章看他淡定,就沒再多問,只是看著路上飄過的霧形人說:「他們原先都是人吧?只是被這個鼎變成了這樣。」
「是,都是陸續被吸進來的人,有的早些有的晚些,他們身上的生靈氣被抽乾了之後,就會慢慢變成爐灰。」
總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天地間一抹無名的塵土,不過淳愚心裡很平靜,死亡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了無希望才更可怕。事實也證明他那一份無人知曉的堅持是對的,他等到了一個故人,也知道了余雪慵和古春曉的近況。
杜含章其實想問為什麼他還是人的模樣,話到嘴邊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殘忍,便默默地換了個話題:「族長,你的四方印為什麼能夠臨摹記憶?和它底部那種萬字形的篆刻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