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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因為大家都是受袁叔連累的緣故,多年以來一直十分愧疚,盡力想補償每一個人。”
“其他人想平凡地了此殘生,他就在中間斡旋,慢慢阻斷了他們和章仲禮等人的來往,唯獨杜海錚念舊,捨不得,一直和大夥都有聯絡。”
“而章仲禮他們想報仇,他也不反對,雖不會主動出謀劃策,但需要他做什麼也從不推辭,所以才將快哉門牽扯了進來。”
“先生本來想的是,他就這樣隨波逐流,陪著章仲禮他們走到哪步算哪步,即使不能成事,求一個問心無愧也行。”
“但是章仲禮殺心太重,因為不願相幫而殺了杜海錚,先生受了打擊,這才改了主意。”
兄弟相殘的變故比什麼活下來的是五個還是十五個要提神醒腦得多。
江秋萍精神一振,打斷道:“不對吧?劉芸草明明說杜海錚是自己墜崖而死的。”
“如果你認識杜海錚,你就會知道他不是那麼軟弱的人,”袁寧平靜的反駁里有種莫名的說服力,他好笑地說,“淨身都沒能讓他跳崖,和兄弟有了幾句口角他就不活了?我們都不是那種人。”
“章仲禮將杜海錚推下山路時有個樵夫正好在山上打柴,藏在密林中看見了。而杜海錚愛喝酒,他過世後先生每天都會去山路口倒兩杯,樵夫見他如此長情,過來安慰他時喝了幾杯醉了,不慎說漏了嘴。”
“章仲禮讓杜海錚出手做排雲弓的機心,杜海錚不答應,糾纏未果之後,兩人在山路上從爭吵到大打出手,最後章仲禮一掌將他掀下了架在半山腰上的山路。”
江秋萍又聽到了對不上的地方,但是忍住了沒有打斷,聽得袁寧繼續說道:“那天先生回來之後,自己吃了蒙汗藥,睡了醒,醒了再吃,一連躺了四天才起來。”
“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是洗漱吃飯,第二件就是借著來春街那個木匠的死,在人前對我大發雷霆,本意是想將我趕走,讓我遠離之後的是非。”
“但我被他收養了十幾年,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氣,他頂多是自己生悶氣,但很少沖人發火。”
“我直覺事出有異,追問了好幾天他才肯告訴我,章仲禮等人和他,最好能死在案子的最後,那幾個已經入了魔,即使這次不成功,永遠還有下一次,而他想為其他人留條活路。”
“所以在我們原來的計劃里,在香爐中死灰復燃的把戲之後,我們會投毒殺掉太后,權當給袁叔和所有人一個交代吧。”
“然後先生會親自留個破綻主動暴露,和章仲禮他們一起死在禁衛軍的槍陣和亂箭之中。”
江秋萍無法理解又大不敬地說:“那你們這是何苦?反正有內應,不如一開始就在鬼打門的時候直接下手,費勁整出那麼多不痛不癢的玄虛,反倒容易讓人抓住把柄,不是嗎?”
袁寧攤了下手,笑得有些悲苦:“可能從始至終,雖然嘴裡說著對朝廷失望至極,但我們心底對於身家清白,還是有幾分難以釋懷的渴望吧,畢竟那本來就是我們應得的東西。”
江秋萍無可辯駁,只好轉開了話題:“好吧,只是你剛剛說的話里,又有和你家先生相違背的地方。”
“你說杜海錚是不肯幫你們做石……不,機心,才被章仲禮推下的山崖,但劉芸草說的卻是杜海錚沒有不肯,而是不能。”
袁寧迷惑地動了下眼仁,靜靜地等著下文。
江秋萍接著說:“他說前四樁案子裡的機心,就是出自於杜海錚手中,只是到了寒衣案之前,杜海錚因為意外墜崖身亡,才導致你們自己造不出機心,只能另尋了來春街的木匠。”
“這當中的出入,你要怎麼解釋?”
“前四樁案子的機心?”袁寧皺起五官,茫然而費解地說,“哪有那種東西?杜海錚從頭到尾都不曾入局,那四樁案子根本就不是我們的手……”
說到這裡他才好像是回過了味,忽然驚悚地說:“……筆,等等!這位大人,你的意思是先生在口供里,承認這六起白骨案都是我們做下的,是嗎?”
江秋萍簡直要被他繞糊塗了,立刻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袁寧陡然感覺到自己本就暈乎的頭重了不止一倍,心力交瘁地搓了下臉說:“是什麼是啊!前四樁案子跟我們毫無干係。”
“三月份任陽出了個風箏案,劉喬正好是枋線手,親眼見了白骨喊冤的全過程,因為不知緣故,確實被嚇了一跳,但還不至於瘋癲。正趕上羅六子在混亂中被踩傷,劉喬想著能訛點錢,就跟著裝了一陣子傻。”
“至於任陽衙門那些試探的手段,在寧古塔的刑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劉喬沒有露餡,得了五十兩紋銀的賠償,在家中好吃懶做地過了一陣子。”
“那時我們沒有任何想法,天各一方各自謀生,是第三樁白骨案的消息傳到任陽之後,劉喬才忽然覺得我們也可以這麼造勢,轟轟烈烈地鬧他一場。”
“他傳信告知其他五人,林慶和章仲禮與他一拍即合,王詰怎麼著都行,先生覺得不妥,杜海錚直接反對,最後章仲禮仗著人多錢多,著手開始做起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