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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舍利子這些年來一直毫無音訊,五起白骨案又接連發生,其詭譎違反常理之處,讓慈悲寺終於意識到,或許與那本晦澀的談錄脫不了干係。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木非石談錄》遇到了有緣人,順藤摸瓜,舍利子就是不在白骨案背後,應該也離它不遠。
只是佛骨享譽盛名,江湖傳說者眾,要是泄露出去,不知道會引來多少人爭奪,寺中合計來合計去,最後決定拿無甚名氣的手稿來掩人耳目。
瞭然方丈不知此中內情,聞言臉上露出思索來。
若是尋常的書籍,應該不至於讓僧主親自來尋,可要說此書的不尋常之處,方丈想來想去腦中都只有空濛一片,到了主持的境界,無知便不該被以為恥,他笑著道:“老衲才疏學淺,沒有聽聞過這本著作。”
知辛不贊同地搖了下頭:“方丈言重了,它並無傳世,也無名氣,只是我師父的好友超谷道長畢生的心血,臨終前所贈,此等情分和機緣不敢有所輕慢,是以這些年來,從未停止找尋。”
超谷道長的名號方丈也沒聽過,不過潛龍在淵,高僧的友人想必也不是凡夫俗子,方丈瞭然道:“阿彌陀佛。僧主既然說明來意,可是需要我寺從中協助?”
知辛笑了笑:“是。”
方丈:“僧主吩咐便是,栴檀寺自當竭力而為。”
知辛言色溫遜地說:“吩咐不敢,只敢請求。”
“道長一生痴迷於機樞,自封道號為超谷,寓意乃是超越鬼谷子。《木非石談錄》是一本有關於木甲術的心得手稿,序頁上稱與機關有緣之人得見此書,能使石鳥飛天、朽木眨眼,可謂十分玄奇。”
“不過我寺中人,包括我師父虛懷禪師,都與道長沒什麼緣分,《談錄》在藏經閣沉沒多年,被人盜走後也是如此。但今年頻頻出現的白骨案,讓我們不約而同地聯想到了這本手稿。”
“且看,石鳥、朽木都是不動之物,化不動為動,不可能為可能,白骨寫字也是同樣的道理。”
方丈認同地頷著首:“似乎真是如此,那僧主需要我們做什麼?”
知辛感激地說:“寺中要是有信得過的俗家弟子,請方丈為我約來一見。”
……
江秋萍起了個大清早,上廚房喝了碗粥就去了正廳,這門上了鎖,鑰匙就在他手裡。
辰時以後人陸續來齊,他們五個人湊到一起,將郡守和他的師爺排擠到了包圍圈的外層,開始商討正事。
吳金大馬金刀地岔腿坐著,手裡捻著成沓的供狀,嘴裡叼著根院子裡折來的枯樹枝,說話的時候那根杆就在他臉跟前翹來翹去,顯得十分不嚴肅:“我的天,這些老少爺們兒嘴裡都揣著大羅神仙,瞧這一個個說的,不比那些說書的差。”
李意闌明白他心裡苦處,因為他自己手裡的那張紙上畫著一具直立的骷髏,眼眶裡盛著兩搓小火苗,正是根據一位百姓的所見給描繪出來的,也是難為張潮,還能木著臉,不厭其煩地畫完一幅又一幅。
還有更不靠譜的,諸如頜骨咔噠咔噠張合、一陣又一陣的陰風、藍色勾魂鐮稍縱即逝等等,充滿了各種神話色彩。
大家哭笑不得,卻又不得不認真對待,你一言我一語地花了大半天來梳理,最後鎖定了一種比較獨特的說法。
江秋萍點著那張口供說:“這位老婦人,當時離於月桐的墓碑比較近,不過兩丈的距離,她的說法跟其他人的鬼哭狼嚎都不一樣,她說她聽到了一種,轉紡車的動靜。”
李意闌眼前猛然一空,電光火石間,這次他抓住了那抹閃電般的靈犀一點。
風箏上的白骨,社戲上的花臉變骷髏,和這個轉紡車的聲音,三次都跟同一樣東西有關。
線。
第10章 四喜人
李意闌拋出了他的猜想。
江秋萍反應最快,先是猛然怔住,凝思了一會兒後大喜過望,心想此人不愧是秋毫君李遺的同胞兄弟,才思敏捷、直切要害,天生就是吃刑獄這碗飯的料子。
他笑容滿面地說:“經大人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或許不止這三樁,而是五樁案子都跟線脫不了干係,想一想,白骨為什麼能夠自己動?”
張潮似乎跟他特別心有靈犀,默契而淡定地接過話道:“木偶戲。”
吳金咋舌道:“把人骨頭當木頭使啊?”
寄聲一臉認真:“也不是不行誒,骨頭、木頭都是頭,連雕工都省了。”
郡守和師爺下眼瞼抽動,對於寄聲不尊重死者的言辭都有些無語,不過於師爺好歹是衙門的智囊,也有幾分聰明才智,他心裡揣著不同的見解,又不好直接否定上級,臉上不自覺就有些兩難的神色。
好在李意闌也不是天馬行空的人,他提完猜想,就開始考慮實踐的問題,他道:“白骨寫字,乍一聽用技藝高超的木偶戲來解釋似乎行得通,但仔細推敲,當中的疑點還是很多。你們看,既然是木偶戲,那操縱的線和操縱的人呢?根據饒臨百姓的供詞,除了那位老婦人聽見了機樞聲,其他人什麼都沒注意到。”
江秋萍盡力從對面為他提供著可能:“五處案發地都是極其混亂的場所,或許他藏得比較隱秘,善於掩人耳目,而且技藝獨特,尤為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