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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又濃幾分,知辛背對著屋頂,對悄無聲息攀上瓦面後按兵不動的黑色人形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哪家的花貓忽然躍上了木匠家的牆頭,暗夜裡發綠的眸子捕捉到了屋頂上的暗潮,它尖銳地朝屋頂叫了一聲,然後掉頭不見了。
知辛的經文被打斷,睜開眼聞聲望去,就見無邊夜色里陡然乍起了幾道冷硬的寒光,快如閃電地朝他急射而來。
一個小木匠的破院子裡,藏著兩個修為高超的兇徒……
刀尖在眼裡越來越大,知辛心跳如鼓,根本來不及思考當中的緣由,他的武學修為一般,姿態又是不便行動的盤腿而坐,再加上毫無防備,三管齊下根本躲無可躲。
心知躲不掉,知辛乾脆閉上了眼睛。
生者必有盡,如果這就是他命定的終點,那麼留在這裡就是了。
只是閉上了眼睛,耳朵卻還是能聽見,破空聲已近至可聞,尖銳的殺氣如同化了形一樣,攜來一股讓人遍體生寒的冷意。
知辛平靜地念道:“阿彌陀佛。”
下一瞬,只聽“叮”的兩聲金鐵交擊,知辛後頸處一緊,被人猛然往後拖了寸許,緊接著他左腿上一涼,劇烈的疼痛爆炸開來。
“朋友,江湖的閒事可不是那麼好管的。”一道冷酷的男聲自院中的高處傳來。
知辛睜開眼睛,發現跟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攔了一道身影,這人背對著他,厚重的斗篷正從肩頭滑下來,隱隱攜來了一股藥氣,他沒說話,可知辛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說話的黑衣人的狠話撂了趟空,冷哼一聲,打了個手勢正要躍下屋頂來攻,可還不等跳下來,臉上唯一露出來的雙眼中陡然複雜起來,嗓音一下都沉了幾分,他轉攻為守,戒備地問道:“請教閣下,解戎槍胡行久是你的什麼人?”
百戰終不悔,飲至解戎衣。
神槍解戎,一體為二,可為槍為棍為匕首,攻守兼備,江湖兵器排行榜上第六名。
“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李意闌:讓我裝一裝,不要噓,也不要打頭,謝謝。
第12章 慈石
說來也巧,那貓炸毛的時候,李意闌跟寄聲剛剛路過十號。
寄聲被那道突然從頭頂跳下來的黑影嚇了一跳,火氣剛衝到腦門上,準備咧歪兩句,就被李意闌豎起的手掌給擋了回去。
出於一種刀口舔血的直覺,他敏銳過分地捕捉到了殺機,李意闌屈服於本能翻牆而上,正好看見屋頂的兩個人和空中掠行的三柄飛刀。
會在暗夜行兇的絕不是是良民,李意闌飛快地朝寄聲打了幾個手勢,接著提氣落入了院中。
雖然勉強後發先至,但三枚暗器各取一路,他來的太晚,只來得及用手臂上綁著的槍頭格去一枚,拖著被襲擊的人躲過一枚,最後那枚實在是沒轍,悶響一聲擊中了目標。
在這救火場似的功夫里,一句低沉的佛號飄進二中,那聲音和語氣李意闌都十分熟悉,居然不是別人,而是去了栴檀寺的大師。
這重逢倉促而且古怪,李意闌步法不停,踩著八卦步繞到知辛前面,將他護在了背後,但腦海中的疑問卻如同鯉魚吐泡,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不過眼下明顯不是深究的好時機,屋頂的黑衣人被他一句話打亂陣腳,眼神中登時湧起了風雲聚變。
他們本來就是為了低調行事,才會攀伏在木匠的房頂上靜觀其變,希望這和尚能一無所獲地安分離開,可那該死的貓先暴露了他們的行蹤,接著這綠林的好手又摻和了進來,不管是絕殺還是生擒都沒有之前那麼容易了。
兩人對上眼神,各自在對方眼底看到了晦氣。
胡行久這人在江湖上有些薄名,傳說他是隴中英雄寨的一個小頭目,但一戰成名之後即刻銷聲匿跡,因此本身的名氣遠不如他手中那柄槍的來頭大。
作為一柄制式古怪的長兵,解戎槍在五年前一現世,就因為打破了這類兵器不易攜帶限制的特殊性,成了八方鍛造師熱議的香餑餑,雖然實際見過它的人不多,或許正是因為這種神秘性,使得它在兵器界斬獲了極高的評價。
盛名之下,這兩名暗夜行路人顯然有些忌憚,但任務絕對不能泄露,而此人又一副病容,兩人無聲地交換了一道森冷的眼神,覺得他們二對一,取得勝算的可能性還是大,便不再自己嚇自己,二話不說搶先發動了攻擊。
這幾個人,留不得。
二人分成兩路,問話那人躍下屋檐,飄落的間隙里雙手一振,讓幾枚帶著倒刺的鐵蒺藜打了頭陣,另一人則是踩著屋面朝左側疾走,意欲從側面繞行到後方,組成一個前後夾攻的陣勢。
李意闌甩動手臂,一柄通體長約六尺的長·槍從他右掌間火舌一樣延展出來,他低聲叮囑了一句,左手背到身後,指了指西邊的院牆,接著提槍迎了上去。
“大師避到牆角去。”
知辛剛從黃泉路口掉過頭來,立刻又被這人手握的兵器給引去了注意。
只見三尺之外,李意闌倒握著槍身十分之四五的位置,他掠近的身形極快,不閃不避直直地朝鐵蒺藜撞去,可斜挑出來的銀色槍頭卻始終懸在他腳邊三尺左右,靜得好像一塊凝固的死物。
這種積極進取卻又不肯輕易出擊的風範,依稀是身經百戰的老手才會有的冷靜和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