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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辛去的地方多,曾經碰見過好幾次這種街頭落活表演,確實稱得上是絕技。
但李意闌過去不是在山上就是在營里,平時也不怎麼出去玩,一聽見這字眼就只能幹瞪眼。
知辛從餘光里瞥見他一臉茫然,立刻善解人意地將上身略微傾靠過來,悄聲問道:“撂地,一種街頭雜技,沒見過嗎?”
李意闌用一種“鄙人見識短淺”的模樣搖了下頭,知辛笑了一下,給他解釋起來。
“撂地用白話來講,就是在地上隨便畫一個圈作為場地,然後師傅們就能憑空變出東西來的一種雜技。”
“當然說憑空其實並不太準確,因為賣藝者的穿著有講究,通常不能穿短打之類的利落衣裳,必須穿寬鬆的大褂,有的一邊肩上還要搭一方大布巾。然後從那布巾里往外掏東西。”
李意闌像個直腸子一樣低聲插嘴:“那些東西是不是就藏在那方布巾里?”
知辛抿嘴笑著搖了一下頭:“那方巾在開場時會正面反面抖開給看客們檢查,上面確實一無所有。”
“而所有變出來的東西,比如瓷瓶、碗碟、壽桃、鵝、狗甚至活生生的小娃娃,都是原本就藏在賣藝人身上的。只是藏得十分巧妙,根本不會讓人看出來。”
“這種藏法和掏取的手法是撂地手藝人的不傳之秘,只傳男不傳女,在挑選徒弟時對於秉性也非常講究,尤其注重守信這點,因此雖然好奇,但我也沒弄清楚當中的竅門。”
“只知道一些道聽途說,為了廣博四方喝彩,撂地變出來的東西一般都是比較大的物件,所以在南邊的一些地方上,又將這手藝叫做‘大搬運’。”
“所以風箏案這個萬人眼底的憑空出現,如果使的是撂地的手藝,那麼無人察覺完全有可能。”
李意闌沒見過撂地,不知道這技藝的神奇,眼下除了點頭,就只有長見識的份,他心思活絡地猜測道,“所以說這個劉芸草,還有一個擅長江湖技藝的同夥?”
知辛的眼仁朝他這邊偏了偏,低聲附和道:“有可能。”
“可是這樣的能人異士,他一嘴都沒提過,”李意闌詢問說,“這是不是不太對勁?”
知辛認真地想了想,保持著悄悄的聲量建議道:“說不定會撂地的這位就在他說的那四人當中呢,他不是才只說了劉喬的手藝麼?”
李意闌覺得有道理,低低地應了一聲,臨時結束了這場忽如其來的咬耳朵,可誰料他一回頭,就見白見君正目光複雜地盯著劉芸草,皺著眉心,面上有種李意闌看不懂的郁色。。
其實剛剛他的那句“不用謙虛”,明眼人都聽得出當中的諷刺。
只是李意闌忙著和知辛竊竊私語,顧不上琢磨他的情緒,此刻他得閒再看,立刻就咂摸出古怪來了。
平時最關照的扇販子的人就是白見君,可他今天對這人的感覺卻異常冷漠,愛理不理還話裡帶刺的模樣,好像劉芸草得罪了他一樣,可問題是他們不止今天,而是好些天都沒有交流了。
所以這陣漠視來得有點突兀。
李意闌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但白見君自己卻知道,胸中那股引他不快的感覺叫做失望,他對劉芸草認罪的行為十分失望。
白見君年少時到處踢館、逼人下跪,本身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己也從不以此自居,這種處事風格使得他對劉芸草是白骨案主謀的發展不僅不意外,反而還多了幾分賞識。
可就是這種能策劃出驚才絕艷疑案的人才,明明有能力逃脫罪責,讓白骨案成為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團,可他最後卻為了一個連義子都算不上的殺手功虧一簣。
這理由太過單薄,單薄到讓白見君忽然覺得,這人的心性根本配不上他的才能。
而且這種感覺隨著他對詳情的了解在不斷地與日俱增,白見君煩躁地想道:認什麼罪!
李意闌絕不可能揣度得出他這種與朝廷的期望背道而馳的扭曲心緒,他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打算待會兒直接開口問,眼下時間緊迫,他不得不抓緊起來,問了劉芸草負責撂地的同夥是誰。
劉芸草說是化名為王詰的王橋,因為王橋在參軍之前,原本是街頭雜耍班子裡的一名夥計。
刀筆吏將這些口供一一記錄在案之後,李意闌心中有盤算地說:“我今夜就要走,剩下的時間不多,因此中間的三樁案子會由江先生負責來問你,我就直接從比較特殊的寒衣案問起。”
“請問你們是怎麼讓于氏的白骨,忽然從無人祭奠的墳頭起立的?”
有風箏案的南轅北轍在前,李意闌本來以為劉芸草會給出一串與他們的推斷截然不同的答案,誰知道這回他卻又料錯了,劉芸草說的手段多半都跟他們猜得不差多少。
第79章 悟空石
慈石、百歲鈴、濕婆石像生、蓂莢草、憑貼、雙色螞蟻糖丸、蓬砂、此君令以及八千兩,劉芸草在交代中幾乎都沒有漏下。
不僅如此,他還一舉解開了白骨在墳前藏身的謎底。
“在我的故鄉,東邊沿海的杳無人跡的深山裡,有一種土色的石頭,一遇水就會變大數倍,待曬乾之後也不會恢復原狀,山人們將它戲稱為悟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