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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著威力巨大的火器,即可傷人又可自盡,天公暫時不肯作美下雨,李意闌又不知有詐,便順他的意開始提問,邊問邊在心中思索滅火的法子。
他說:“白骨案背後的主使人可是你?”
章仲禮的態度比之前端正了一些,眨著眼道:“是。”
李意闌又道:“那你的同夥都有誰?”
章仲禮利索地說:“有林慶、王詰、劉喬、劉芸草和袁寧,從犯就是黃泉生、朱允、鄭奇以及清涼寺中的那些孩子,這些想必李提刑都已經清楚,用不著我再多說了。我就單獨說一說那些,劉芸草所不知道的助力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似笑非笑地盯著李意闌,渾身都透著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
李意闌心裡那股莫名的不安適時又翻湧起來,然後他就聽見章仲禮猛然舉起雙手,狀若癲狂地放聲笑了起來。
“你們說,我的計劃如何能夠不成功?我的同夥還有三個,一個是黃泉生的主子馮坤,一個是仙居殿裡賊喊捉賊的皇太后,還有一個,就是潛伏在你身邊,與提刑大人形影不離的假大師……”
一句話里就牽扯了兩個響噹噹的大人物,錢理、洪振和在場的衛兵驚得是前面兩者,可李意闌卻是被最後那句給迎頭痛擊,震得整個人都懵了,腦子裡全是章仲禮尾聲的迴響。
假大師……假……大師……
——
巳時兩刻,三寶堂。
高賡問完一句後迅速恢復了平靜,有點感興趣地問道:“你與知辛大師是有些像,但你不是他,所以你是誰?假扮他的目的是什麼,行刺朕嗎?”
知辛在帝王威壓甚濃的視線中沒有行禮,而是慢慢地抬手解開了袈裟的縛帶,脫下來恭敬地掛在了手臂上。
做完這些後他也沒有下跪,而是平靜地直視著高賡,站著說:“是,我不是知辛大師,我是白骨案中第二個冤死鬼的兒子。我假借大師身份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站到這裡來,親自問皇上幾個問題。”
他壓根就沒報名姓,因為心中篤定就算報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仍然不知道他們是何方刁民。
而且許別時是一個“死”了十二年的名字,他自己提起來都陌生得不像話,仿佛那是別人的稱呼。
一旁的太監見他目無君王,立刻和他心有靈犀地呵斥道:“大膽刁民,見了皇上為何不跪?趕緊跪下!”
知辛看了他一眼,認真地問道:“為什麼要跪?”
大太監義正言辭地說:“皇上是真龍天子,是這天下的君父,子民見了君父,哪有不跪的道理?”
“不知明間疾苦,”知辛看向高賡,純黑的眸子裡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早已冷卻的失望,他輕聲反問道,“何以敢稱君父?”
第89章 尾聲(一)
這一問人微言輕,但因為地點在金鑾殿,頃刻便有了雷霆萬鈞之勢。
無論是那個不肯下跪,亦或是滿口稱“我”,都好像是在影射高賡昏庸無能。
大太監心裡一陣哆嗦,惱火得不得了,恨不得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假貨憑空變走。
但他沒那個本事,只好密切關注著皇上的神情,一邊趕緊打著手勢,讓那些有眼力的小太監們上來準備架人,一邊臨危不亂地打起了圓場。
“皇上,此人瘋瘋癲癲的,一點規矩也沒有,依老奴之見,怕是看著還像個人,但實際患有失心瘋症,皇上萬莫聽他胡言亂語,影響了心情。不如讓老奴叫人將他轟出宮去,讓他打哪兒來就滾哪兒去,皇上您覺著呢?”
高賡卻不是那種絲毫都容不得質疑的暴躁君主,聞言笑著將大太監罵了一頓:“你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了得了,我看他這心裡,比你伶俐得多。你給我一邊兒待著去,沒事不許插嘴。”
這話不重,在宮裡連罵都算不上,大太監自小看著他長大,看出皇上目前沒生氣,但又拿不準這假大師還會說出什麼頂撞的話來,憂心忡忡地退到了一邊。
長生榻上的高賡還有餘興為茶撇浮沫,蓋碗與茶盅在他手中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碰響,這仿佛是一個開談的信號。
只聽“叮”的一聲過後,高賡用一副不恥下問地樣子說:“目的之一是來見我,提幾個問題,那其餘的目的呢,又是什麼?”
知辛,也就是曾經的許別時已經到了這裡,就再沒有說謊的必要了,他坦誠道:“一個是方便接近提刑官,待在他身邊,幫他尋查第五、六樁白骨案的兇手。二來……”
他突兀地頓了一下,強行壓住了心底泛起來的酸澀和不忍細想,暗自嘆了口氣說:“是等他查到最後的時候,伸手就能抓住兇手。”
高賡是個非常聰明的人,立刻從最後那句中察到了言外之意,他抿了口茶水,拋出了一個篤定地設想:“這麼說來,你豈不就是最後那個兇手了?”
“是我,但也不是,”知辛站得筆直,毫無隱瞞地交代道,“前四樁白骨案,確實是我謀劃的,但自第五樁起,就與我無關了,案件背後另有其人,就是饒臨抓捕的軍器監舊部,劉芸草一眾。”
高賡實在沒想到背後竟然有兩伙人,疑惑地說:“你與他們當真素無往來?可為何手法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