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槍頭淬著燭光,刃口浮起一線遊動的銳芒,那婢女從沒見過抱著武器睡覺的角色,當即被嚇得脖子發涼。
李意闌也不是真的想嚇她,見人變了臉色連忙將袖口掩了回去,繼續交代:“你先在這屋裡待著,要是覺得冷,可以去……胡總管的床上避寒。等他回來了,會為你安排今晚的住處,明天再送你回去,替你解釋清楚。”
“還有,要是、胡總管問起我,你就說我在大師房裡,今晚秉燭夜談,不回來了。”
丫鬟不住地點頭,心裡巴不得他快點走。
李意闌如她所願,說完扶著知辛的肩膀,快步帶著人出去了。
知辛剛剛見他說了兩次“胡總管”,每次都會忍不住失笑,好像這是一個什麼有趣的話題,不過“胡總管”確實挺有意思的。
知辛因為沒聽到寄聲方才的話,還以為李意闌真要罰他,走了沒兩步就想替寄聲說好話,他偏著頭說:“你準備怎麼罰胡總管?”
這三個字總是能莫名其妙地戳到李意闌,他一聽就想笑,邊笑又開始想,寄聲不能打也罵不動,趕他別人也不怕,罰錢又有自己的小金庫,簡直是四面八方毫無破綻。
李意闌思來想去,最後竟然顱內空空,什麼結論都沒有,他驚得發愣,又不得不服,只好挫敗地說:“不知道,感覺拿他沒什麼辦法。”
知辛等來了一個雷聲大雨點小的答案,就知道他那是場面話,其實根本沒生寄聲的氣。
李意闌明明歪打正著、因禍得福,通過這意外接近了他,但知辛不知道,看這人就顯得格外大度。
有氣量的人總是能博得好感,知辛對李意闌的印象自然不用說,向來只會更上層樓,他笑了笑說:“小懲大誡,你好好跟他說幾句,寄聲那麼為你著想,他會聽的。”
李意闌“好”了一聲,等知辛先進了房門,自己落在後頭關門:“他皮硬得很,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趕緊去洗臉吧,一會兒水該冷了。”
知辛踏進屋裡,一抬眼果然見銅盆上方裊裊生煙,熱氣正在迅速四散,影影綽綽地讓他腦中居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素聞北地極寒,生在那裡的人為了抵禦凜冬,會在家中構設火牆。
知辛大概還記得火牆的圖樣,簡單來說,就是在廚房灶台的內側開口,再用青磚壘成通道,一直連到臥房靠牆的那一面雙層牆體上,這樣柴火的餘熱便可以傳達到牆上,煙氣也滲不進來,不會像火盆那樣讓人覺得憋悶。
但火牆的缺點也在於不如火盆方便,房屋造起時沒費心思與功夫,再要想用就只能拆房子下瓦了。
知辛沒有拆了饒臨衙門的意思,他只是臨時起意,覺得火牆用不上,但改一改應該行得通。
須臾之間他就有了個主意,不過因為沒有想好想透,就沒有立刻跟李意闌說,只催著對方也快點洗漱。
洗臉、泡腳費不了幾個時間,李意闌覺得怎麼好像才一眨眼,就要跟知辛一同躺下了。
當時他雖然猶豫,但是答應得很快,這會兒踶著靸鞋,不知不覺竟然又忐忑起來,他看見知辛坐在床上解袈裟,就莫名其妙地想咽口水,而且心跳頻催,越快也越重。
隨之而來的還有五感的忽然銳化,卸下那層象徵佛門至高榮耀的袈裟之後,知辛好像年輕了一些,平時只有靠近才能聞得到的香火氣眼下也忽然也濃郁起來,垂著頭的眉眼溫順,讓李意闌有種現在低頭親他一口,他也不會生氣的錯覺。
可是知辛不生氣才怪,李意闌連忙收斂心神,用問題打破了那種要命的貪念,他說:“你習慣睡裡邊還是外邊?”
知辛習慣睡中間,不過他說:“外面吧,我夜裡會起來,擔心會踩到你。”
李意闌怎麼都行,因為想也知道會難以入眠,他剛準備點頭,門就被敲響了。
寄聲在外頭喊道:“六哥,開門。”
李意闌早就知道他今天會來一趟,連大麾都沒有卸,轉身就去將寄聲放了進來。
寄聲跳進來,第一眼就看見知辛不緊不慢地在脫衣裳,脫一件就疊一件,每一個動作都透露著“準備入睡”的意思,他就不能理解了,那個床那麼窄,兩個大男人怎麼睡?
當然也不是真的沒法睡,就是擠得束手束腳,不好翻身不能岔腿,因為一下就招呼到別人身上去了。
不過難受也難買別人樂意,李意闌聽他囉嗦完,趕緊提著一邊的腮幫子將寄聲丟了出去。
這一去一回知辛就已經躺好了,面朝李意闌的方向側躺著,被褥子捂得只剩下一顆光頭,看著地位全無,甚至還有些可愛。
李意闌心猿意馬地走進來,為了掩飾失態,三下五除二地脫掉了衣裳,撐著床沿跳進了內側。
知辛看他像個猴兒一樣,有點詫異地笑道:“你平時都這麼上床的嗎?”
“怎麼可能,”李意闌拉起被角,側躺著鑽了進去,刻意避開了沒有碰到知辛,“我怕你覺得我不尊敬你。”
胯下一直是恥辱的象徵,當然也還有淫穢的一面,李意闌主要是在躲避後面這點。
知辛理解的卻是從人身上跨過去確實不妥,他回了句“不至於”,接著又問道:“燈是現在就熄,還是待會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