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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門裡出來了一個矮壯的漢子,見了寄聲和張潮也很客氣,畢竟普通人家根本騎不起馬,他有些忸怩,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二位老爺是崔氏的什麼人。
寄聲張嘴就扯了個俗套的謊話:“我是她的遠房表弟,我叫李寄,這是我的隨從大張。請問大哥,我那大表姐是上哪裡去了?”
英雄寨將他養的天不怕地不怕,雖然目前是在給李意闌當小廝,可寄聲還是有些少爺樣子的。他的假名字也簡單粗暴,直接從他六哥和自己的大名里各抽了一字,他報的毫無停頓、一氣呵成,話里唯一的破綻,大概也就是張潮不像隨從了。
這漢子看面相就是個憨厚人,見寄聲眼神清笑容閃,先入為主地認為他不是壞人,自然也不會多加揣度,老實告訴了寄聲兩人,鄰居的幾個可能的去處。
寄聲謝過了漢子,轉身臭著臉和張潮分開去找了。
然而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在原地重新碰面,各自搖著各自的頭,在那幾處都沒找到崔氏的人影。
有了知辛和江秋萍的遇襲經歷,兩人都不敢大意,先後撐住籬笆跳進了崔氏的院子,等到木門一破開,兩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只見舍內人是沒有,但被翻得亂七八糟,連床上的褥子都被掃到了地上,這明顯是有人造訪過的跡象。
張潮寒著臉仔細巡了一遍,沒發現血跡,但這絲毫沒有讓他感覺到僥倖,他跟寄聲並沒有偷懶,可還是棋差一著,晚了一步。
誰來過?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的?木匠的媳婦兒現在是死是活?還有屋裡翻成這樣,是在找什麼?
酉時初,饒臨西十一巷。
吳金翻起右掌,確認了一眼夥計給的紙條,大半個下午的走訪過後,紙上只剩下唯二的兩家了。
他心裡十分清楚,今天很有可能都在白跑,不過瞎忙也比閒著好,吳金打了個手勢,帶著隨行的人直奔目的。
這列在倒數第二的扇子作坊比之前要隱蔽,門臉上連個提示都沒有,要不是本地人指明,吳金就是從門口過,也絕對發現不了這是一家扇子作坊。
應扣擊聲來開門的是個婦人,年紀在四十左右,見了官差滿臉惶然,聲音跟蚊子嗡嗡似的:“大、大爺們有何貴幹?”
吳金就是模樣粗獷,心地其實很軟,並不想嚇唬任何人,但查扇販子這事需要威嚴,才有可能震出某些人心裡的鬼來,他暗自苦笑了一下,愈發虎著臉喝道:“衙門辦案,把門打開!”
婦人唯唯諾諾的拉開門,滿院子晾著的扇骨架登時顯露出來。
吳金帶著一撮人進入院內,婦人有些怕官,小步子踩得飛快,跑到門口沖屋裡喊了兩聲當家的,自己躲到牆角低頭片竹篾去了。
屋裡很快走出一個男人來,臉上的病容比李意闌還要枯槁,看見吳金一行人也是驚疑不定,惴惴地問大人來意何為。
吳金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問這個問題了,他說:“這兩個月以來,有眼生的扇販子從你這裡進貨麼?尤其是那種案頭掛著百歲鈴的,走起來不用吆喝,光拉鈴就行的。”
作坊老闆立刻答道:“沒有。”
吳金覺得他張嘴就答難免敷衍,就說:“你不用想一想麼?”
老闆苦笑道:“我這裡一年到頭的也沒什麼生意,要是有我也不用想,肯定記得牢牢的。”
吳金也不傻,刨根問底道:“沒有生意你們靠什麼維生呢?還有這滿院的好東西,不就都浪費了麼?”
老闆哽了一下,抿住嘴唇臉上“騰”的紅了。
吳金一看就覺得有鬼,立刻氣壯山河地吼了一聲:“說!”
老闆被他嚇出了哆嗦,雙膝軟塌地跪在了地上,難為情地交代道:“回、回大人的話,小人家的扇子都是低價供給……供給春意閣的。”
吳金來饒臨之後還沒個閒的時候,街道他倒是跑得挺熟,可那些個吃喝玩樂的地方就不清楚了,此時這個本地小有名氣的地名鑽入耳中,他還在大張旗鼓地嚷著問:“哪個閣?你大點兒聲。”
站在他背後的新兄弟里有個善解人意的,連忙附到他耳邊嘀咕道:“大人,春意閣,是城裡一個相公館。”
吳金嘴角一抽,頭大如斗地說:“走。”
不過他動作是快,可運氣不太好,春意閣入夜了才開張,這時天還大亮,吳金只好先轉向那最後一家作坊。
然而去的路上,他跟策馬狂奔回來的寄聲兩人撞了個正著,吳金一問登時大吃一驚,將作坊交給那幾個衙役去跑,自己爬上寄聲的馬屁股就跟著回衙門了。
三人投胎似的沖入大院,一眼就見院裡的三個人在放風箏,寄聲不知道內情,看自己急得冒火別人卻那麼悠閒,氣得上來就是一個大白眼:“夭壽啦,還玩兒!”
李意闌扯著線回過頭來,和顏悅色地跟他解釋:“誰在玩了?我們在試探風箏案上的原理。你們怎麼都回來了?”
“嗨呀!”寄聲嘴皮子一掀,那語氣里就藏著一股滔滔不絕的架勢。
張潮為了抓緊時間,直接手臂一橫捂住了他的嘴,言簡意賅地說:“大人,出事了。木匠的妻子失蹤了,家中被人翻了個遍,她手裡肯定有什麼東西,但是我們去晚了。”
李意闌表情沒什麼變化,堪稱平靜地說:“我知道了,你們辛苦了,坐會兒吧,我們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