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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辛靜不下心,索性撥開了帘子往外看,走了將近一里地之後,昨天擺著木魚的那個小攤忽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早上他走的時候,李意闌往他包經書的包袱里塞了個錢袋,具體數目是多少知辛不知道,但李意闌的動作像做賊一樣,知辛覺得有些好笑,就沒有當場戳穿他,後來那人突然被叫走,知辛要還也就失去了機會。
這時他看到貨物想到錢,解開包袱從角落裡拿起那個錢袋,打開之後發現裡面碎銀共銅板一共十來兩銀子,外帶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兩行豎字。
願父母壽高、友人安好。佛所度之有緣人,敬上。
那人又不信佛,又不去拜廟,還學別人捐什麼香火錢,知辛用手指撥了撥那一堆銅板,眼見那小攤愈發地進了,忽然出聲說:“師傅勞駕,停一下車。”
那個木魚還在,知辛取了三文錢遞給攤主,伸手去地攤當中取貨。他的手腕上纏著念珠,背雲和絲絛自然垂在下面,從他手臂途徑下方的木雕上無聲的拂過。
很快知辛握住了木魚,拿起來的瞬間卻因為絲絛正搭著的那個木雕表面比較粗糙,勾住絲絛而被帶倒了。
知辛自然地伸出另一隻手去扶,可扶到一半時瞳孔卻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是一個粗製濫造的女童木雕,周身沒什麼值得著眼的地方,唯有一處引起了知辛的注意,那就是它的右手中握著一個山楂果,那果子和她的手是分離的,再看那手指曲張的形態,竟然和李意闌他們搜出來的那個濕婆木雕十分相近。
知辛舉一反三地想道:難道那木雕空著的、勢態怪異的四隻手,原本是用來握住什麼圓形的東西不成?
第46章 落玉盤
假設成立,那木雕手中的東西又去了哪裡?
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就好比空手套白狼一樣,知辛想來想去也沒什麼頭緒,腦中不是疑問就一道疑問。
“小師傅?”等著他付帳的攤主見他垂著眼睛半天沒動靜,生怕他忽然又不想買了,連忙殷勤地催促道,“這個您也要麼?要的話給您算便宜點兒,兩樣一起五文錢。”
反正是李意闌的錢,這木偶似乎和案子也有緣,知辛沒有遲疑,付過錢之後將它也帶走了。
只是帶走容易,卻引發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既然出現了新的思考方向,那是不是該趁著自己還沒走遠,折回去告訴李意闌一聲?
然而須臾之間,知辛的腦筋又繞過了某些難以訴諸於口的彎彎繞繞,將驟起的念頭給打消了。
這不過是一個偶爾而可有可無的猜想,他大可以將木偶交給車夫,勞煩人給李意闌捎回去,這樣才叫一舉兩得,他不會偏離目的,李意闌也能得到提醒。
只是別時容易見時難,知辛撩起袈裟爬上馬車,心裡有些無奈又清苦地想道:自己從此大概免不了牽腸掛懷,得時常為那個人的性命憂心了。
那邊,被他掛念的李意闌淺淺地咳了幾聲,覺得這個白一來得正好。
比起假伙夫那邊不知道還有多少的潛藏人馬,衙門裡能夠獨當一面的高手的確不夠。
呂川和嫂子算兩個,寄聲逃命沒問題,但攔人的本事還差著火候,吳金和張潮都是兵部出身,在千軍萬馬里策應還行,單獨放出去面對亡命之徒李意闌不放心,游擊府的巡檢兵是同樣的道理,而且大張旗鼓容易引人注意,調兵也不是太合適。
秋萍和道長不用考慮,最後剩下他自己狀態不穩定,充其量只能算半個,如此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包都包不起來,更遑論抓人。
不過有快哉門的高手坐鎮就不一樣了,根據呂川的描述,此人一個頂倆估計都不成問題。
李意闌寬了寬心,開始組織眾人研討包抄的大計。
王錦官肩上還有任務,跟李意闌私語了兩句,出門去接替夜間值班的小衙役,監視杜是閒去了。
杜是閒這會兒還在悶頭大睡,他原本是閒雲野鶴,作息顛倒無匹,要不是饒臨這段時間封了城,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如今因為無處可去和囊中羞澀,不得不暫時賃了間民宅住下來,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討起了生計。
其實以他的模樣,去給人當代筆的先生最合適,不過就那一手爛字他自己好意思,卻沒人願意他的光顧生意,杜是閒平時就仗著一張循循善誘的嘴,在酒樓、藥堂和各路小作坊之間亂竄,工錢要得比別人少許多,有時乾脆不要,只要老闆管口飯就行。
這樣的便宜也方便他提要求,他每天只干下午那半晌,上午要睡懶覺,晚上要讀書,不想幹了他自己一拍腦門,隔天就能換個新鮮出爐的掌柜。
王錦官盯上他的時候,杜是閒才換上一個糖莊打糖范夥計的工活沒幾天。
由於每天重複地舀著飴漿往糖范里倒,累得他腰酸背痛、手臂發抖,洗臉擦腳都嫌多餘,杜是閒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才打上懸賞的主意,想著要是能夠撈到五百兩,就抱著銀子在榻上先睡個三天。
不過想歸想,銀子和木盒子到底不是香草美人,烙人得很,所以他昨夜入睡之前,將兩樣東西扔進了床底下。
短時間內衣食無憂的杜是閒這天一覺睡到了日過中天,才被腹中的飢餓叫醒,表情呆滯地推門出來打水洗漱。
藏在屋檐上的王錦官就見他洗完之後濁氣盡褪 ,神采奕奕地出門直奔城中最好的酒樓,財大氣粗地叫了一桌子個人根本吃不完的大魚大肉,然後有滋有味地吃了足足有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