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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芸草抬手朝上指了指,臉上似乎也有點茫然 :“天知道,劉喬不也莫名其妙地瘋了麼。”
李意闌一怔,因這結論和自己之前設想的不符,忍不住眯著眼疑道:“劉喬真的瘋了嗎?還是為了逃避罪責,在裝瘋賣傻?”
劉芸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說話。
他根本不狡辯,倒是讓被晾住的李意闌突然有種他說的是真話的錯覺,不管是假戲還是真做,劉喬和羅六子在混亂中受傷是不爭的事實,李意闌又問了一遍,劉芸草卻只讓他自己評判。
可要評總得先見到人,李意闌說:“好,那劉喬人呢?原本昨日他和羅六子就應該抵達饒臨,可到現在還沒見著人影,是你們的人將他救走了嗎?”
劉芸草有點詫異,愣了下說:“這事我不知道。”
都已經交代到這個程度了,李意闌覺得他沒有說假話的必要,聞言點了下頭,暫時打住了對這個問題的深究,另起了第二個疑問:“那老鷹風箏上在白骨出現的位置上有鏽痕,這事你知道嗎?”
劉芸草想了想說:“我不記得有什麼鏽痕。”
原本就沒什麼鏽痕,那痕跡是王敬元用薑黃水抹出來的。
李意闌偷偷地詐他不成,乾脆做戲做全套地說:“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說著他側過頭來“串供”,看向知辛說:“知辛,你還記不記得?”
前一陣子王敬元試出風箏上殘留有鹼水,並且開堂審問紙紮坊的老闆馬仲的時候,知辛不在堂上。
但經不住衙門裡人多嘴雜,他天天在院子裡打坐,沒親身經歷也被人說得知道了七七八八,因此眼下一聽就能懂李意闌的用意。
他抿著嘴在心裡念佛號,念完就破了出家人的口戒,一本正經地說:“我也記得是沒有。”
“那就是我記錯了,”李意闌一點身居高位的莊嚴和權威都沒有,特別知錯就改,此外知辛的配合也讓他覺得很有趣。
他什麼都沒說,但是一個眼神知辛就能懂,那種默契和順利簡直讓人心曠神怡。
李意闌隱蔽而愉快地朝知辛眨了下右邊的眼睛,接著坐正直視前方,立刻恢復了面色如常,他繼續問道:“那陣大風呢?你們是怎麼知道當天的當時,會突起一陣大風的?”
劉芸草的眉頭和眼皮同時微微往上聳了一點,不解地說:“我們不知道會起風,大人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李意闌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錄事薄里對於那陣風的記載很多,而且劉芸草剛剛也說過油紙會隨大風颳走,導致他在無意之間形成了一種“這陣風是案發的一個重要條件”的結論。
有了這陣風,才能釀造出不同尋常的鬼氛,風箏也能更合理地掉下來。
誰知道這些臆斷竟然都是多想,李意闌好笑之餘,心裡也有點疲倦。
由於案犯將現場打掃得太過乾淨,導致他們在查案的時候使用了大量的猜測和判斷,可過河的路不止一條,只有天知道他們對於這案子還有多少猜測的成分。
劉芸草還在等他回答,知辛見李意闌一刻兩刻也沒說話,頓了頓,還是喧賓奪主替他解了圍,溫和地說:“我猜大人的意思,是想問那陣大風在不在你們的計劃之中吧。”
李意闌受聲音激醒,反應過來看著知辛“嗯”了一聲。
劉芸草坦言說:“不在,我們之中都是造械兵的粗人,沒有人會觀天象,那陣風是碰巧,大概是天意吧。”
提到粗人李意闌才忽然想起自己剛剛遺漏了一個細節,他默記下來順勢說道:“那要是沒有那陣風,你們原先的計劃是什麼?晴空萬里中直接讓風箏落下來嗎?”
“有何不可呢?”劉芸草含笑反問道,“我們控制不了何時天晴陰雨雪,同樣也控制不了人云亦云、眾口鑠金。”
“即便是沒有那陣風,百姓們為了獵奇,嘴裡也會平地生出一陣來,所以只要做到有一種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就足夠了。”
這人看事頗為通透,每每都讓人無法反駁,李意闌被噎了一下,去看刀筆吏,見他筆墨疾走記得十分認真,臉上也沒有寫不來的急迫,便沒有刻意等他,接著問道:“好,風箏上白骨是畫的,那麼那個綠色的‘冤’字呢?是怎麼形成的?”
“是一個小機關,”劉芸草措了會兒辭,“簡單來說,就是加了些變化的雷火彈丸。”
“將鐵質的外皮換成核桃殼,抽出硝和細炭末,只留下機簧。”
“再將鐵器研成不是那麼細的末,浸到炒制過的赤銅屑水中去,放置幾個晝夜以後,鐵屑上就會裹滿綠色的銅花。這時將這些鐵屑取出來晾乾,接著再鋪到一塊能與核桃內部嵌套的薄木片上,掃成一個‘冤’字的模樣,最後在木板的另一面放上一塊極薄的慈石,吸住鐵屑不讓它們在顛簸中被打散。”
“慈石用線拴住,線的另一端系在機簧底部,一旦核桃炸開,慈石就會被彈走,屆時鐵粉沒了依附,就會落下來。”
“炒制過的赤銅屑會泛出螢光,而鐵屑因為沒有那麼碎,不會隨便被風吹散,加上它們被慈石吸附過,短時間會殘留一種‘不慈’的特性,相互之間仿佛有推力一樣,無法聚攏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