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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闌也聽到了這響動,影子從門口冒出頭來,寄聲瞪了那鴿子一眼,跑進屋裡放了盆,又跑出來去取那畜生腿上的傳書。
這一耽擱,月門外側又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聽兩耳朵就知道是江秋萍他們回來了,寄聲聳了聳肩,心想這下好了,白忙一場。
深更半夜,五人擠在李意闌房裡,張潮身為通傳,對傳訊的東西十分敏銳,他隔著門板看向院中鴿子籠的方向,問道:“哪來的信鴿?”
李意闌指節微動,紙條延展開來,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楷,他邊看邊說:“扶江傳來的,有關‘念子石’的消息。”
江秋萍忍不住瞥了寄聲一眼,心中對這少年的身份簡直充滿了疑惑,信鴿可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東西,而且這消息來的未免也太快了。
當然,越快他越喜聞樂見。
寄聲渾然不知道江先生對自己的好奇,沒個正形地趴在椅子上,眉毛一個勁地往外八字形靠近,晦氣的“嗨”了一聲,開始埋怨:“什麼嘛,我爹到底有沒有認真地查啊,居然說那破石頭上什麼也沒有?”
李意闌沒理他,看完將紙條遞了出來,離他第二近的江秋萍接住,往旁邊偏了一些,方便張潮跟自己一起看。兩人一起垂下眼,紙上的內容一覽無餘。
[念子石無異常無孔無洞無機關周圍亦無可疑痕跡。]
如果這消息可靠,那就說明他們之前關於扶江的猜想錯了,案情仍然是撲朔迷離的一團,他們從未真正靠近。
江秋萍自負聰明,不可避免地受了點打擊,他暗自嘆了口氣,一邊將紙條傳給了探頭探腦地吳金,一邊打起精神說:“今晚這趟出去,有一點小小的收穫,我們找到了一個形跡有些可疑的人,名叫嚴五,在到處找人定做一種罕見的造型。”
寄聲打斷道:“巧了,我們也打聽到這個人了。”
張潮冷冷地說:“這人果然有問題。”
李意闌想了想:“不用這麼早下定論。戲班那邊沒什麼線索,明日我們就先順著木作坊摸一遍,看這個嚴五到底找到了什麼,然後再去拜會他,奔走一天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回去歇息吧。”
吳金三人離開以後,寄聲關門時瞥見了那隻鴿子,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六哥,你大嫂的傳書明後天差不多也該到了,你說,她能不能給你帶來些好消息啊?”
李意闌臥進被子裡,剛想說“希望有”,嘴裡卻忽然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血腥氣。
他沒有聲張,面不改色地答完話,讓寄聲自行去睡了,牙齦出血,大概是上火了吧,可燭火熄滅之後良久,李意闌都沒什麼睡意。
翌日一早,他們聚在糧廳用過早飯,按昨晚的分隊又出去了,只是吳金沒有跟著江秋萍和張潮,他的人物變成了儘快找到嚴五,然後悄悄地盯住這人。
李意闌帶著寄聲,用了一整天的時間來走訪東城的木作坊,會做提線木偶的倒是有兩家,但是水平粗糙,勉強只能夠讓人偶動幾下,再複雜的動作就做不到了。
有了四喜人這個造型以後,嚴五的行蹤一下明了起來,這個漢子四處打聽四喜人的勁頭,倒是跟他們找提線木偶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管是巧合還是誤會,李意闌都覺得這人值得一見。
晝去夜來,不知不覺天色又暗了,兩人從上一家作坊出來,巷子裡的油香味撲面而來,寄聲打了個哈欠,既累且餓地說:“公子,該吃晚飯了,回去吃了再繼續吧。”
李意闌正攤著作坊的名單在看,本來是想答應他的,可目光錯動,不期然觸到了“來春街”,便忽然改了主意:“去河豚居吧,主人應該回來了。”
……
十二月初八,巳時初,來春街十號。
昨夜後半晌下了場大雨,態勢雷霆萬鈞,路上泥濘不堪,以至於知辛走到城中的時候,羅漢鞋上全是泥。
嚴五說的那個木匠讓他十分在意,因此今天一早他離開栴檀寺,穿過城中的大街,來到了這條小巷中。
頭七已過,招靈的白幡卻還在門前掛著,說明家中的人不是外出,就是根本就沒人了。
知辛敲了三遍門,都沒有人應答,過了會兒一位路過的街坊告訴他,情況果然是後者,這死去的木匠是個孤家寡人。他委婉地打聽了死因,被告知這木匠是個酒鬼,毫無疑問是喝死了。
人雖然不在了,但這屋裡可能還留有線索,知辛接著向這位街坊打聽了替木匠張羅白事的人,轉身到城池的另一邊,問人徵求進入這道院門的資格去了。
兩個時辰在行路中悄然流逝,知辛用借來的銅鎖匙捅開木門,推開既見院中荒涼一片,白色的蛛網已經掛上了牆角,原來堆放木料和工具的棚子裡幾乎沒了什麼東西,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已經變賣贈予,換成做白事的本錢了。
屋內半斤八兩,只剩了些殘破的家具和破盆爛碗,積滿了灰,透著一股淒涼的死氣。知辛在院裡轉了兩圈,什麼都沒找到,只看到牆角扔著一塊糊滿泥巴的石頭,上面荒蕪地連草都不願意生一棵。
佛說要平常心,他也習慣了不去失望,既然沒有線索,那麼他就該自行離去,可知辛心中又難以克制地有一絲不甘心,他用了一會兒來平息這種執念,然後席地而坐,開始為死者默念慈悲道場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