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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污穢直接堵塞了他的氣道,寄聲醒的時候他在喘,現在他卻沒什麼聲息了。
知辛連忙去探他的鼻息,可指尖卻並沒有熱氣拂來,他的手倒是沒抖,可心裡卻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好像懵得比疼還多。
人都生命都有盡頭,他一直都知道李意闌是要死的,他本來以為當這個人里去的時候,自己體會到的悲傷應該和那隻麻雀死去時差不多,可現在他心裡的感受不是那樣的。
知辛感憤地想道:他竟然覺得這個局面不可接受……
屋裡的寂靜加劇了寄聲的恐慌,其實他也不想打擾大師看病,可他很擔心李意闌。寄聲小心翼翼地說:“大師我六哥怎……”
院子裡響起了好幾道開門的動靜,他跟弔喪一樣,就是豬這會兒也該醒了。
王錦官來得最快,衣衫不整,她裹著就來了,在門口一看臉色就黑得跟鍋底一樣,衝進屋裡去掀知辛,打算背起李意闌去找大夫。
知辛本來腦子裡一片空白,被掀了半拉才像是醒了過來。
王錦官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抗拒,她頓了一下,就見知辛猛地俯趴下去,左右手分別捏住李意闌的上下唇拉開,然後像是看不見那一堆讓人惡寒的穢物一樣,將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李意闌:讓人窒息的不是無法呼吸,而是大師第一次親我的時候,我頂著一張豬頭的臉[冷漠.jpg]
第36章 運氣
《素問.厥論》篇中有:太陽厥逆,僵仆,嘔血善衄。
李意闌的狀況看起來就是這樣,書中的醫法是治主病,可知辛沒時間開方子,而且也已經灌不下去了。
他毫無把握,也沒有任何一本醫書教他該這樣做,可他想要李意闌活。
梅花未謝、冬雪未凋,這個認真的人應該看到來年春生時人間最柔軟的綠意。
李意闌的臉離他很近了,浮腫得像是一個陌生人,人一死模樣就跟生前不同了,知辛感覺自己又一次跌入了失去或者孤獨的陷阱中。
寒意徹骨,他聽見叫聲就趕來了,連件外衫都沒披,冷氣似乎是在身上,又仿佛是在心裡,知辛用袖口快而糙地在李意闌口鼻間揩了一把,接著一壓而上,以手以唇堵住對方的口鼻用力吸氣。
滑膩腥鹹的液體霎時反哺過來,危急讓情緒無立錐之地,知辛吮了滿口,隨即將頭一歪,吐了再來。
王錦官一把沒能將他掀開,反倒被他的作為給震住了。
當年大夫對她搖頭的時候,她也這樣吻過李遺,抱著冷掉的軀體不肯撒手,其實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只是身體不肯答應。可知辛和她的立場完全不同,他與行久只是朋友,之所以做到這一步,除了救命不會有其他原因了。
王錦官強行鎮定下來,起身朝旁邊退了兩步,避免干擾到知辛的動作。
然後她這一動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眼巴巴的寄聲,少年人嚇得打了個擺子,硬是牙板一咂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的聒噪壞了事。
他嘴裡天天嫌棄李意闌,說他命不過二兩還老當自己是重磅,可那都是開玩笑的屁話,因為民間有句俗話叫做正話反說,就像“碎碎平安”一樣,寄聲一直都以為他們兄弟倆還能夠在一起廝混很多年。
岔道口來得有些過於突然了,之前六哥發作得最厲害的時候,也只是咳得喘不過氣來而已,今天的狀況讓寄聲十分陌生。
後來的幾個人驚憂交加,交接的眼神里疑問重重。
江秋萍心說明明幾個時辰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病成了這樣?而且從寄聲的反應來看,這種症狀應該是第一次出現。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單純的發病那麼簡單,可李意闌命懸一線,江秋萍也根本沒法好好思考,他胡亂地將臉亂抹一通,專注而緊張地去盯那個本該讓人感到尷尬和有違禮法,事實上卻只讓他們提心弔膽的畫面。
吳金想著大師畢竟不是掛了牌的大夫,還是請一個來更妥當,跟張潮竊竊私語了兩句,轉身跑了。
王敬元來的最晚,目前他跟李意闌還只有金錢上的牽扯,這份沒幾分感情引發的淡定反倒讓他成了在場最有用的人。
死生之外無大事,道士收斂了平日的市井和姦滑,周到地將屋裡的燭台都搬到了李意闌周圍,逐個點亮了以便與和尚能夠看得更清楚。
加上他常年在民間行騙,接觸過不少因溺水昏厥而被他編造成是水鬼纏身的人,痰阻窒息和溺水的原理應該是相通的,王敬元走到李意闌的另一邊,稍微跟知辛錯開而跪,想要去摸一摸李意闌的腹腔。
可他的手還沒壓下去,正在吸痰的人腦門上像是生著第三隻眼睛,一把截住了他的手腕。
知辛抬頭又吐了一大口,膿血沾染,他的臉上已是一片狼藉,眼神卻在穢物的映襯下顯得更加乾淨冷清了,他盯著道士問道:“你想做什麼?”
王敬元立刻感覺到了敵意,他反應不慢,明白這人是不信任他,怕他趁機弄死李意闌,可皇天在上,他只是覺得提刑官人還不錯,死了可惜,能救一把就當積德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這裡有沒有積……”,王敬元指了指李意闌微凸的腹部,將差點脫口而出的“水”字改成了“痰”。
知辛看見他指的位置後戒備稍微鬆了松,將王敬元的手一把按在了李意闌身上,說著又趴了下去:“有,你按著他的水分穴,注意力道不要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