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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川頂著值守已然戒備起來的眼神,心想自己總算找到了地方。
“你是何人?”值守中的一個猛然拔出了腰間的掛弩,邊疾步衝下台階,便用弩尖指著呂川喝道,“站在原地不許動!回話!”
他話音落處,呂川就聽耳膜間腳步聲雲集,很快就有人形從屋裡沖了出來。
呂川從來不敢輕敵,立刻抓住了自己身旁正踮起腳尖,準備悄悄打橫開溜的青年的肩膀,準備拿他來當人牆。
值守卻在他一動之間扣動了扳機,那一箭可謂是風雷突變,快得讓呂川這種身手都躲避不及,轉瞬之間他也顧不上什麼人質不人質,借著大力推搡紅臉青年的反彈力猛地朝旁邊倒去。
下一瞬,勁弩攜帶著撕裂般的氣流從他右邊的大臂側面挫過,一蓬血花飆入風中。
呂川後翻著跳離了原來的落腳處,窩藏到了院子正當中的大水缸後面,他站穩後立刻朝傷處去了一眼,見血淋漓地在往下淌,色澤卻是紅的,便暗自舒了口氣,將這道箭口拋諸到腦後,眼神跟著就涼了下去,渾身迸發出殺氣來。
他本來想的是對方只是民間組織,刻意留了手,沒想要傷誰,可誰料得到這裡的人上來就是殺招,委實不像是講道理的人,那他還跟這個鬼門客氣個屁!
這時,之前的腳步聲在院子裡停了下來,呂川游魚沾勾一樣在水缸後面探了下頭,借這一眼去看形勢。
只見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十幾個人,呈一字型在台階下面排開,有的手裡舉著砍刀,有的提著墨斗,花樣百出到威懾力還沒有滑稽多。
呂川慘不忍睹地眯了下眼,一邊覺得這些人簡直是瞎胡鬧,一邊貓在缸後頭寬衣解帶。
剛剛發射袖箭的人看不到他在幹什麼,只是端著弩小步往前挪,邊喝道:“你是誰?為什麼私自闖進這裡?”
呂川就是要跟他說話,也要先幹掉這些可能會危及到他性命的袖弩,他脫下了外衫,專注地辨聽了一會兒腳步聲的位置,接著將外衫朝左邊一拋,整個人貼著缸壁旋到右邊,目如鷹隼地接連瞄準了四隻手腕,然後力量從大臂涌動到指尖,扔出了四枚暗器。
昔日首輔門下影子裡的佼佼者,在暗器上的修為雖說不上例無虛發,可對付這群應變能力只如常人的快哉門眾人卻綽綽有餘。
呂川甚至都不用回頭去看戰果,就知道自己沒有失手,因為空氣里除了痛呼和驚詫,還伴著四道東西落地的響動。
呂川一擊得手後,片刻反應的時間也沒給對方,合身從右方躥了出去,單手抓著刀斜抵在身前做防護,另一隻手指縫裡扣滿了暗器,預備一遇變故先扔了再說。
他的走位很快,上一眼時還在青磚地上,下一眼就到了鵝暖石上,快哉門的人看的眼裡都是虛影,慢慢都被他的速度給震住了。
這麼快的身法,要殺這裡的誰不跟砍菜切瓜一樣?
呂川很快就欺到了眾人附近,他心裡有火氣,卻好歹還記著李意闌給的差使,沒準備在這個節骨眼將事情鬧大,便只是各自給了附近的三個陌生人一記窩心腳。
等這幾人應力飛出去之後,他才一躍上了台階,占據著高地亮出了饒臨游擊府的將軍令,正氣滔天地說:“我無意挑事,只是官府辦事,有幾個問題請教貴門,希望你們能夠配合。”
快哉門的人畢竟大多都是市井出身的良民,看見官府的令牌都有些傻了。
他們有門眾說,集市上有人打著快哉門的幌子在招搖撞騙,這檔子破事以往也不是沒有,堂使便按著老規矩派了個人去盯梢,誰知道被盯的不僅是個江湖好手,還是朝廷里的人。
自古民不與官斗,疑似為首的人滿臉惱怒,這邊先給呂川陪了不是,那邊趕緊讓人去請堂使。
半柱香之後,一個鬚髮半百的老者來到了廳堂里,拱著手對呂川連道失禮。
呂川為求訓而來,也不敢對人擺臭臉,一笑將誤會帶過之後,從懷裡掏出那枚百歲鈴,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這是貴門白掌教的物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白骨案的涉事者木匠的家中,茲事體大,請老先生和門眾務必如實告知。”
老人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假,他用布滿皸裂干紋的手拿起鈴鐺,翻過來確認了才答道:“閣下,這事我們扶江的駐點確實不知情,如果你信得過老夫,就在這裡停留一兩天,待我向上級稟告之後再給你答覆,不知可否啊?”
此話正中呂川下懷,他笑了笑說:“可以可以,有勞堂使。”
——
亥時初,饒臨衙門。
案發當天參與枋線的劉、羅二人由於傷病沒有被列入嫌犯的名單,眼下還在任陽,可松柏齋扎風箏的老闆馬仲和死者周柱良的妹妹周蕊卻在城中。
眾人商議了半晌,一致決定還是有必要將這兩人提來問問。
一夜飄雪,翌日李意闌推開門的時候,天地間已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空氣里冷氛陣陣,李意闌才出門檻,院子的月門下就進來了一個人,提著個鏟,衣色如雪,除了知辛也沒別人了。
昨晚的腳印早就被掩埋了,李意闌朝他走去,踩出了新的一串。
知辛也朝廊下來,腳印與他相互逢迎,本該是不留陳跡的相遇,卻偶然被雪原記下了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