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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祗夜率先回過神來,別開臉,淡淡道:「煞氣太重,我無法靠近。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顯然來意不善。」
莫九沉吟了下,「我想去探探,不知道和尚們有沒有危險。」她有點擔心小戒塵。
千祗夜聞言頓住,片刻後才緩緩道:「有兩個和尚被殺了,屍體吊在寺門處。」他沒說的是,那兩個僧人是被砍斷了手足,最後才一刀刺透心臟。看得出,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必是想逼問什麼事。
莫九心頭一震,顫抖著扶住身邊的樹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控制住情緒。
「小戒塵、小戒塵他……」她幾乎無聲地問,害怕得到讓自己無法接受的答案。
「沒有他。」千祗夜道,知她跟小戒塵關係比較親近,所以回答得沒有絲毫遲疑。
莫九心中微寬,冷靜下來。
「我從寺後潛過去……刀還在後院。」她看向千祗夜,眼中是許久不見的冰冷與犀利。「你在外面等我。」
千祗夜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莫九轉身便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笑道:「阿夜,如果……這次事了後,我想我應該可以跟你學下棋。」語罷已如豹子一般矯捷地竄進了林深處,往山上攀爬而去。
我應該可以跟你學下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千祗夜有片刻的怔忡。中元前日整日相纏,不惜以小兔賄賂,想教她學會下棋,以陪自己打發漫長無聊的時光,她總是興致缺缺,不曾想今日竟然鬆口。而且,還是第一次沒有全名全姓地叫他。
是因為知道此行活命的機會很少吧!想到此,他不由微微一笑,隨後跟了上去。他怎麼會讓她有事?
就在寺院後牆進入視線的那一刻,莫九大吃一驚,腳下步亂,竟一下子跪倒在地。
燒起來了!
濃煙四起,白焰沖天,整座山寺陷入一團烈火之中。
小和尚!莫九心膽俱裂,手腳並用拼了命地往山上爬。時光仿佛倒流,她仿佛看到一個被狗撕碎的男孩躺在面前地上,手中緊緊抓著一把帶著肉絲的湯飯,兩眼無神地看著天空,嘴裡仍喃喃叫著二姐。
阿弟等我……阿弟……
「阿九!等一下……」千祗夜看情況不對,想喊住她。但她卻像沒聽到一樣,速度不慢反增,連擋在面前的灌木荊棘都懶得撥開,任其劃傷臉手而不自覺。
「阿九!」千祗夜心中一懍,閃身擋在她面前,莫九竟是視若無睹,直直地穿過了他。千祗夜身體一晃,形體變得有些模糊,好半會兒回不過氣來。
莫九已經到了後面菜地邊,灶房也燒著了,焰火燃燒產生的高熱烤痛她的臉。她連考慮也沒有,三兩瓢舀起缸中水淋濕全身,便往院內沖。
無人,一路無人。火光瀲灩中,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焦急地奔跑在匿大的山寺當中。
千祗夜跟在後面看著她孤獨的身影,心中突然浮起一股莫名的疼痛。
「阿九,冥璽。」他大喊。冥璽出,風雲動,這場大火必須要天雨才能澆滅。
莫九身體一僵,倏然冷靜下來,不吭一聲轉頭便往後院跑去。
後院火勢不大,那一畦牡丹竟分毫無事,綠得讓人心平氣和。房門緊閉,小兔窩在床上睡得正香,如同她出去時那樣,裡面沒有人至的痕跡,莫九很快便在床頭找到了裝冥璽的黑盒子,便要打開。
「阿九,你控制不了它。」千祗夜阻止了她。冥璽乃是一種黑暗的力量,控制不了的人會被反控制,這是他一直不准莫九打開它的原因。
莫九皺眉,看向他。「那要怎麼辦?」
「你信不信我?」千祗夜問得乾脆。
莫九心中一動,已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當下也不猶豫,點頭道:「好。身體借你!」語罷,閉上了眼。
千祗夜輕嘆口氣,低頭俯向她。心情卻是複雜之極,不知道是該為她的信任高興,還是該為她竟因擔心戒塵安危而失去理智身入險境惱怒。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能夠分擔她心中的擔憂和焦急,比只能在旁邊看著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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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白馬,同樣的銀槍,同樣的天地無色,暴雨如注。
當千祗夜騎著白馬出現在那群在突來的黑暗中失去方向的官兵面前時,欣慰地發現除了寺院門口吊著的兩具屍體外,剩下的七個僧人都安然無恙。
只是一眼,他便將對方的情況盡納眼底。二十許人,禁衛打扮,人人目光湛然眼神狠厲,顯然是心狠手辣之輩。對於這場來得極度蹊蹺的大雨以及千祗夜的出現,他們顯示出了非同一般人的沉著。
「來者何人?」一首領樣大漢冷喝的同時,身後其他人已經拔出了兵器嚴陣以待。
千祗夜冷然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此寺僧人與世無爭,爾等竟無故以殘忍手段殺害,顯然非是良善之輩,便是以性命相償亦是不枉。」他一邊說著,一邊策著白馬緩緩踱到那群人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仿佛看著一群已死之物。
那群人聞言大怒,尚未有所行動,一旁盤膝而坐無論威逼利誘始終低聲念佛的慧明老和尚突然說話了。
「我佛慈悲,施主且忌再造殺孽。」眾人側目,除了千祗夜,其他人均不知他此話是對誰而說。
「好個狂妄之徒!我便是殺了此地所有僧人,你又奈我何?」那首領怒極而笑,倏然拔刀砍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