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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莫九有些茫然。一直以來,她需要什麼,都是靠自己努力掙來。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有什麼願望,她也不容許自己去想一些遠離實際的願望。
頓頓吃飽飯,夜夜安穩睡,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這或許就是她最大的願望了吧。
「那就天下太平吧。」再睜眼,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那隻答應幫她實現願望的鬼魂。
千祗夜愕然。
天下太平,不過是隨口的說笑。
正如千祗夜指出,千祗已亂,非關九陰。王朝興敗,決定於當朝者,帝王若昏庸無道,又豈是靠九陰之氣能保江山穩固的。所以他並不擔心破了九陰之氣。同樣的,莫九也深知這天下太平,在朝政腐敗外敵入侵的情況下要實現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
因此願望的事,只得暫時寄下,千祗夜答應待她想好後再提。
「牡丹謝了。」千祗夜看著窗外,突然道。
戒塵端著碗粥從外面走進來。
「莫……殿下,請用齋飯。」小和尚顯然沒看到千祗夜,來到床前,雙手將粥遞到莫九面前,神色在瞬間的侷促後變為恭謹。
莫九微愕,而後失笑。
「什麼殿下?小和尚你小小年紀就糊塗了?」她說,伸手擰了下戒塵嫩嫩的小臉。「我是莫九。殿下兩個字是能亂往人身上套的麼?」
千祗夜回眸看到這一幕,眼微眯,眉頭擰了起來,心中頗為不滿。兩人都同生共死過了,莫九卻從沒對他這麼親昵過。
戒塵聞言抬起一直低著的頭,有些猶疑地看向莫九。「可是,昨晚……」昨晚主持方丈是這樣喚的沒錯啊。
「昨晚不是我。」莫九笑了笑,伸手接碗。
戒塵眼睛一亮,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顯然是相信了她的話,畢竟平時也沒見主持對莫九師兄有多麼尊敬。
「你身上有傷,戒塵餵你吧,師兄。」小臉上終於散去了敬畏,恢復了平時的親近。
說著,他避開了莫九接碗的手,站近了些,舀起碗中的粥吹涼了往她唇邊遞去。
千祗夜臉上不悅之色漸濃,突然覺得小和尚真是礙眼無比。
「莫九師兄,你洗乾淨臉後真好看。」戒塵天外飛來一句,莫九正準備咽下的粥一下子嗆進了氣管里,不由一陣劇烈咳嗽,牽動胸口的傷處,痛得差點掉下淚來。
千祗夜赫地一下站起來,快步來到床前,欲伸手卻又縮了回來,眼中露出懊惱的神色。他是只鬼,他什麼也做不了,連個小和尚都比不上。數百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悲哀地意識到這個事實。
戒塵被嚇了一跳,趕緊將碗放到桌子上,騰出手去給莫九撫背。
好半會兒,莫九才停下來,但是傷口卻已被震裂,血浸透包紮的布帶,染紅了外面的衣服。她痛苦地靠在床頭,閉上眼微微地喘息。
「師兄,你傷口流血了,我幫你重新上藥。」戒塵看到鮮紅的血,有些著慌。
此言一出,莫九和千祗夜均是一驚。
「不用了。我肚子餓,你把粥端過來。」莫九睜開眼睛,有些虛弱地轉開戒塵的注意力。天知道,她早疼得一點食慾也沒有。
千祗夜退後一步,深眸中隱約浮動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勉強喝了幾口粥,莫九便藉口想休息,將戒塵打發走了。
「莫九,我幫你重新包紮。」關上門,千祗夜對已躺下合眼休息的莫九道。
莫九連眼也沒睜,頹靡地道:「不必了,我睡一會兒就好。」並不是第一次受傷,也不是沒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她有些漫不經心。
沒有再聽到千祗夜說話,以為他離開了,正當莫九昏昏沉沉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衣服被扯動。她一驚,睜開眼,發現千祗夜正坐在床邊解她的衣服。
「你……」她開口,卻被他一道犀利的眼神給堵回了所有的話。
這隻鬼一旦決定了的事是不容違逆的。相處時間雖然不長,對於這一點莫九還是看得相當清楚。她向來不做無用的事,何況,此時也沒那個精力。
「男女授受不清……」無力地嘀咕了一句,她又閉上了眼,臉卻有些發燙。雖然昨夜他也為她處理過傷勢,但這種事畢竟是適應不來的。
千祗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解布帶的手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臉色比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異常的莫九更難看一些。靠得太近了,莫九身上的煞氣讓本就有些虛弱的他很難受。
除了昨夜被刀氣所傷的那道傷口,莫九身上還有著大大小小的其他陳舊傷疤,昨夜在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可以想見,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說不上為什麼,第一眼看到那疤痕累累的身體,他竟覺得莫名的難受。
「你還把自己當女人嗎?」他手中上著草藥,緩緩地道,「哪有女人像你這樣不愛乾淨的?又哪有女人的身體像你的這樣醜陋?」雖然心中並不覺得她的身體有多醜,但他出口的話卻是直接而刻薄的。千祗夜覺得很生氣,卻不知自己在氣什麼。
莫九被說得忘了那本就不多的羞澀,明知他無惡意,但仍有些尷尬,「咳……那是事實,殿下。就算我不想,也沒辦法。」他昨晚給她處理過傷口後,因嫌她身體太髒而幫她清洗的事已經把她的面子踩在了腳底,她實在無法讓自己更羞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