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鬼憐被堵了下,半會兒才幽幽地道:「是啊,就是有人心甘情願地上你們的當。」她眯起銀色的美眸,往向天上的月亮,那神態是說不出的憂傷。
「哎喲,原本你這天仙一般的狼姑娘也被人騙過啊!」樹三少驚嘆,語氣中有著刻意的誇張,似乎想掩飾什麼。白三心中微異,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不想他竟在此時抬起手去挖鼻孔,使得她的手落了個空。她怔然,隱隱有些不安。
鬼憐沒有理他,眼中浮起薄薄的淚光。
「那個咒誓是我們的王所發……所有倖存的族民,除了天陌以外,都受到了禁制。哼,天陌那傢伙是大祭司,體質怪異,當然不會受到影響。我懷疑他體內流的血不是純粹的幻狼族血。」她說得顛三倒四,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聽得樹三少和白三滿頭霧水。
「你到底說不說你們幻狼族是個什麼東西啊,別浪費老子的時間!」樹三少不耐煩地道,脾氣罕見地有些許暴躁。
鬼憐瞪了他一眼,見他看不見,於是冷哼了一聲。
「我愛怎麼說怎麼說,你不聽拉倒。」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她似乎很久沒和人說話,實在寂寞得很,哪裡會放過這個傾吐的機會。樹三少正要反唇相譏,她已繼續說了下去。
「咱們幻狼族擁有半神的體質,曾經是這大陸上最偉大的民族。那個時候你們人類,不過是我們的奴僕罷了。」說到這裡,她故意頓了頓,想聽到樹三少的反駁,誰想他卻默不吭聲,不由有些無趣。
「我們擁有神的力量,永恆的生命……」她神色中露出隱隱的寂寞與滄桑,輕輕道:「永恆的生命可不見得好。一個人遊走在這天地間,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活著……」
「一個人?你的族人在哪裡?」白三問,突然想起宇主子,似乎他也是一個人。
「族人……」鬼憐將雙腳放到檻上,長長的銀髮垂落在地。「除了我,天陌,王……都不在了。剩下的那些,它們生活在山野中,除了記得對人類的仇恨以及月圓時對著月神長嘯外,再記不得我們曾有過的輝煌。」
白三突然覺得一股冷意自心底升起,不自覺往樹三少方向靠過去。原本意外生疏起來的樹三少遲疑了下,還是伸出手將她攬進了懷中。
「故事而已。」他安慰她,只是這個安慰,連他自己都不信。於是揚聲嘲笑道:「你們不是不死嗎?」
這一次鬼憐沒與他針鋒相對,只是冷冷道:「再強大的生物也有它的弱點,即便是神仙也不例外。」
「哦,那麼你們的弱點是什麼?」樹三少隨口問道。
鬼憐笑了起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當初因為王迷戀那小奴婢,造成我們滅族之禍,你以為我還會再上你們人族的當?」狀似輕鬆的語調,卻包含著刻骨的痛,她實在是一個矛盾之極的人。
樹三少也不追問,下巴在白三肩上蹭著,不以為然地笑道:「原來是個昏君啊!」
「住嘴,不准你污辱王!」鬼憐眼中噴出怒火,如同那匹銀狼一般。「我們幻狼族一旦認定了另一半,便是一生一世,絕不會像你們人類那樣朝三暮四,缺乏忠誠。那個小奴才曾經救過王,王才會對她那樣死心塌地,甚至讓她知道了人族不該知道的秘密,哈……」她突然收住了聲,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以免情緒失控。
想起神廟中那個男人的聲音,白三突然再次悲傷起來,抓住樹三少的手臂,手指不由控制地顫抖起來。
「我不會像她。」她看向攬著自己的男人,仿佛在向他保證什麼似的。
樹三少微僵,然後突然抱緊她,目光透過她的肩落向長廊深處,其中有著說不出的迷茫。
鬼憐憐憫地看了眼白三,「若有一天你發現他是只怪物,你敢發誓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堅定地愛著他?」說到怪物兩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但是白三聽到的重點卻是後面。
愛?這個字於她來說,是如此陌生,甚至讓她有些惶恐。
沒有等她回答,樹三少扯開了話題。
「得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幻狼族,你們幻狼族不也是人,只不過力量古怪一些罷了。」
鬼憐目光落向他,有著看透,然後突然詭異一笑,道:「你把布條解開。」說這話時,她平靜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不懷好意。
這樣直接的挑釁以樹三少的性格怎會不接受,他切了聲,當真拉下了阻擋美色的布帶,目光定定地落在對面女子身上。
「其實,我們不完全算人。」鬼憐輕笑,突然躍起,在空中打個翻滾,月光下銀髮飛揚出耀眼的弧度,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等再落下,竟是一匹迎月而站的優雅白狼,長長的毛髮隨著晚風輕輕拂動著,說不出的高貴動人。
白三啊地一聲,站了起來。樹三少回過神,偏頭打量了半晌,然後起身走了過去,伸手打算去摸狼毛,卻被它警告的眼神威脅的低咆制止。
「幻術?」他尷尬地收回手,回頭看向白三,像是問她,又像是自問。
面對這聞所未聞的詭異狀況,白三亦是茫然失措,不知該如何反應。就在此時,兩人腦海中響起鬼憐的冷笑。
早就知道你們人族無知而愚蠢,永遠不敢接受你們無法理解的事,即使是親眼所見。
樹三少長眸微眯,射出些許寒光,卻沒發作,嘿嘿乾笑了兩聲,道:「這樣的把戲本少也會……」說著,突然身影一閃,人消失無蹤,而在他原本立著的地方,一條魚正在地上撲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