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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以白三淡漠這次也幾乎呆滯,突然覺得渾身都癢了起來,趕緊退開兩步。
樹三少嘖了一聲,又將跳蚤放回原處,將衣服穿好,這才看向方才那個男人。此時那人已經走到了院門,不知是有事要去做,還是打算偷溜回家。
樹三少暗忖可不能讓他溜了,撒開腳丫子就要去追,沒想到一激動,腳上破鞋登時飛了一隻出去,不偏不倚正砸在那人頭上。
白三手指顫了一下,硬生生忍住捂眼的衝動,表情木然地將臉轉開。
「娘的,是誰砸你老子!」那邊被砸中的男人已經破口大罵,怒火騰騰地在地上尋找證物。
等樹三少半跑半跳地奔過去,那人已經用兩指拎起了那隻破爛不堪的鞋子,一臉嫌惡地提著。
「是你這龜兒……啊呼……」話未說完,他另一隻手已經忙不迭地捏住了鼻子,被那一陣臭豆豉味熏得幾乎反胃。
樹三少趕緊一把搶過鞋子套在腳上,一個勁嘿嘿地陪笑,「對不住,對不住,這鞋沒長眼睛,竟然敢這樣和大爺你打招呼……失禮失禮……」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還是個要飯的,即使那男人心中再窩火,也不好發脾氣了,何況還是在新亡之家。憤憤地哼了一聲,甩了甩仍沾著臭味的手,他懷揣一口鬱氣轉身走了出去。
樹三少狡黠地一笑,隨後追了去。白三見狀,亦悄然尾隨。
那人進了酒肆,在裡面獨自喝起酒來,樹三少也不進去,只蹲在街角等待。白三靠在他的旁邊。
「你故意的。」直到此刻,兩人才獨處,她也才有機會問。
樹三少並不正面回答,「婆娘,你看本少什麼時候不故意了?」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他用著不正經的語調說了一句罕有認真的話。
此話一出,白三心中莫名地一沉,卻又馬上被忽略掉。
「你是故意去扛屍體。」這一次,她指明。甚至是扛屍體的方式,都是他刻意為之。
樹三少樂,驀然跳了起來,一把抱住白三,「婆娘,你說咱們這算不算心靈相通啊,本少這點伎倆竟然沒瞞過你。」
白三不為所動,伸手將他推開,「你打算在這裡花多長時間?」這才是她關心的事。
樹三少撓頭,套了一件新衫卻穿著破鞋手臉髒黑的他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然而他對於此似乎並不介意。
「婆娘,你說昨晚咱們看到的那個女人是人是鬼?」他似乎從來不喜歡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不是轉移話題,便是插科打諢地糊弄過去。
白三心中自有計較,也不繼續追問,淡淡道:「死過的人,活著的鬼。」和她一樣。那樣的氣息,錯不了。
樹三少聞言,眼中異光一閃,正要說話,眼角餘光掃到那個男人從酒肆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不及思索,拉著白三就跟了上去。
在跟著那人進入一道巷子之後,樹三少臉上突然浮起一絲古怪的笑。
「喂,前面的老兄,等等!」他揚聲喊,放開白三緊走幾步趕上已有醉意的男人。
男人回過頭看到是他,眼中浮起深深的厭惡,「又是你這叫花子……」語音未落,但覺頸側一痛,便軟倒在了地上。
「正是老子。」樹三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對著昏倒在地的男人慢吞吞地笑道。
暗影幢幢的樹林,淡月灑落的蒼白光斑,時不時響起的夜梟厲叫,將夜染得陰森之極。
男人醒轉,發現自己被綁在樹上,只是看了一眼四周,心中便直發毛,連頭髮根也立了起來。這裡正是鎮外那片與河靠近的小樹林,早上才死過人,叫他怎麼能不怕。
一聲口哨聲在頭頂響起,一個黑影突然從上面落了下來,將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的男人嚇得驚叫出聲。
「別怕別怕,老兄,是本少。」樹三少笑嘻嘻地撥了撥亂發,拍著男人的胸脯安慰道。
見是他,男人心中稍安,卻又立即覺得不對,「你……你要做什麼?你快放開老子。」被這樣綁著,他再有脾氣也發作不出來。
「不急不急。」樹三少笑,「等河中那個紅衣女人出來後再說。」
「你看到了……」男人先是愕然,雖然有些恐懼,但又忍不住破口罵了起來。「娘的,那不是要等到明年!臭叫花子,快放開你爺爺,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明年?哈……哈哈……」樹三少疑惑,而後哈哈大笑起來,「正好正好,你們這裡林子裡的鳥兒一隻只餓得沒有幾兩肉,將你綁在這裡,正好給它們做過冬的糧食。」
正當男人因這個可能性而渾身發寒的當兒,一個陰森森的女聲在樹木的陰影中突兀地響起。
「廢話恁多!說,那個紅衣女人是怎麼回事?」白三終於有些不耐。她和樹三少恰恰相反,喜歡直接得到答案,而不是享受逼問的過程以及別人的恐懼。
被這麼簡單就道出意圖,樹三少撫額,無奈地退到白三的身旁,像沒有骨頭一樣扒在她身上。
「婆娘,你剝奪了我的樂趣,你得補償我。」
「他再不回答,又或者說謊的話,你可以盡情玩。」白三冷酷地回,末了還加上一句,「你把我的衣服弄髒了。」那是陳述,也是以另一種方式告訴他,兩人互不相欠。
「咱們誰跟誰啊,不必算得這麼清楚吧。」樹三少賴皮地嘀咕,「那我還是希望他不要回答比較好……」說到此,他驀然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