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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喊出這兩個字,他突然語塞,直到黑山明秀回過頭,才慌忙站起身,「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黑山明秀眉微皺,似想說什麼,卻又止住,揮了揮手。
卿溯儀乎有些心神不屬,行了一禮,在退出去時,竟被門檻絆了一下。
黑山明秀看在眼中,不由揉了揉眉心,然後讓人去將長子卿灝叫了來。她不知道的是,卿溯在踏出門之後,立時精神一振,臉上浮起狡黯的笑,與前的神思恍惚判若兩人。
「這小子又在耍什麼把戲?」
卿灝剛一踏入花廳,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莫名其妙砸來了這麼一句。虧得他智慧過人,微一沉吟便反應了過來,但他仍然裝糊塗地間了一句。「母親是指…… 」
「還有誰,不就是你三弟。從見面起就一臉的魂不守舍,竟然連解藥之事也忘記向我提…… 灝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瞞著為娘?」畢竟是自己親生兒子,素日雖然嚴厲,但並非代表不關心。
「這…… 回母親,孩兒也覺得這次再見面溯兒有些怪怪的,但是原因為何,確實不知。」卿灝回得小心翼翼。事實上,他們三兄弟,心思最難測的便是整天笑嘻嘻似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卿溯。
「連你也看出來了,那麼便不是我看錯了。」黑山明秀坐回椅中,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手,若有所思地問:「他明知有毒,為何會吃下去?」難道他已經掌握了解毒之法?剛想到這個可能,她又搖頭排除。黑族的毒藥,千變萬化,解藥很難配製。若沒她的命令,就算是卿九言也沒辦法得到。
聞言,卿灝神色微微凝重,緩緩道:「據孩兒追查,當時那藥原本是下給白三的。當時溯兒正好醒轉,白三便將下過藥的粥餵給了溯兒吃。」顯然,他已想到其中的關鍵。
「是嗎…… 什麼?餵?」黑山明秀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反應過來,不由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是白三餵溯兒吃的?」見她臉上露出怒色,卿灝知她想歪了,忙道:「據松竹老說,是溯兒賴著白三餵他的。」
黑山明秀怔了一怔,然後明白了他的意思,臉登時陰沉了下來。
「你是說,溯兒對白三…… 」如果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樣,那麼卿溯所有的失常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卿灝沒有說話,與母親沉默對望,彼此心中的憂慮不言可知。
良久,黑山明秀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頭痛地揉著額角。「溯兒素來恩怨分明,怎麼會如此糊塗…… 罷了,此事待你父親回來再說。你把解藥給他送去,在滅掉黑宇殿之前看緊了他,不准他再到處亂跑。至於那個白三…… 」她原本想說遇到殺無赦,卻不知為何沒說出來。
卿灝知她心中顧慮,不便多言,應聲去了。
船抵碼頭,付了船資,白三走上岸。碼頭邊船隻林立,搬運貨物之人絡繹不絕,見到她都紛紛避往兩旁。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竟陽。半年前,女兒樓接了一個大任務,就是將一直與黑宇殿作對的百花教連根拔出。而她的任務,便是殺百花教的教主蘭無痕,另一個身份是卿家的大少奶奶。
雖然明知會因此而與卿家樹敵,但是主子既下了命令,便只能執。她向來不在意自己殺的是誰,更不在意會惹上誰,只是按要求完成了任務,並沒有刻意掩飾行蹤。當時想著,就算被卿家人發現了,也沒所謂。
現在,她依然沒後悔當初所做的一切。就算現在宇主子命令她去殺卿家的人,她也會去做,只除了卿溯。
站在卿宅外,她看著高大寬厚如同城牆一般的圍牆,怔然出神。
他在裡面嗎?
她雖然性子極直,但並不傻,知道如果這樣大搖大擺地要求見他,恐怕還沒進到卿家大門,便被人分屍了。她不怕死,可是她想見他。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想要闖進卿府都並不容易,半年前她殺蘭無痕的時候是在外面等了足足半個月,終於等到她出門,然後於半途截殺的。這一次,她等不起了。
心中尚未想好要怎麼做,白三人已縱身而起,躍到了牆上,剛一落足又馬上翻了下去。原來圍牆內是一片開闊的廣場,沒有可藏身之所,她只要一踏足,恐怕立即就要被崗哨發現。
靠著牆,她低頭鬱鬱不樂。
這卿家勢力太大,連住宅都修得跟個小型城池一樣,就算運氣好越過了那片廣場,後面還有一條護城河以及更高的圍牆。她根本沒有機會安然渡過。
沿著圍牆,她緩緩地走著,如同半年前一樣,企圖能找到一個防守薄弱的地方。然而,一直走到天黑,她也沒能如願。正當她開始焦躁起來的時候,又回到了正門外。
正門外燈火通明,竟然站了許多人。白三一涼,身子一縮,躲在了一株大樹後面。
只見那些人手執宮燈分立大門兩旁,人雖多,卻安靜異常,似乎在等候什麼尊貴人物的到來。白三看到這陣勢,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沒等多久,南城門那個方向便遙遙傳來雷嗚般的馬蹄聲,不片刻,數騎駿馬出現在寬闊的大街上,正風馳電掣般往這邊馳來。白三一眼便看到了卿溯,至於其他人,她竟一個也沒放進眼中。
直待馬匹奔到近前,尚未停下,她人已經沖了出去。繞是以卿溯的機變,仍差點將之踏於馬蹄之下,更不用說其他人了。一時之間,喝斥之聲,馬嘶之聲,驚呼之聲混雜在一起,亂成一團。好在卿家兒郎訓練有素,短暫的慌亂之後,使控制住了情況,唯有一個女子被受驚的馬拋了出去,發出悽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