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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眾人皆寒。與此同時,那個中年婦人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當場暈了過去。遠遠圍觀的人都涌了過來,被地上的一幕嚇得掩面不及,以至於在很多年以後想起仍然背脊發涼。
只見披散的發下,少女原本精心描繪過的秀麗小臉不知在何時變了,七竅都流出了鮮血,襯著她仍然上揚的唇角大睜的雙眼,顯得猙獰之極。
少女的父親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少女,啊了兩聲,兩眼一翻,也沒了意識。
樹三少沒想到會這樣,眼睛往周圍一掃,那些原本聚攏來的人立即退出了十步開外,他不由仰天長長吐出一口悶氣。
「得,算老子倒霉。本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邊憤憤地念著,他脫下了沾滿血污的上衣,用之將少女的頭臉一包,扛起繼續上路。
他一將屍體弄走,散開的鎮民立時搶上前,將地上暈厥的夫婦扶了起來,由人架著跟在後面。
樹三少只穿了一件衣服,此時一脫,髒得發亮卻肌肉結實的上半身立時裸露了出來,扛著屍體走動間,稍一使力,便能看到肌肉在光滑皮膚下的滑動,竟然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力的美感。
白三不自覺多看了兩眼。被樹三少察覺,他不由嘻嘻而笑,往她湊近了少許。
「嘿嘿,婆娘,看看咱這身板……」說著,他拍了拍胸膛,「是不是充滿了男子氣概?是不是很讓女人肖想?」說到此,他語氣倏然一轉,曖昧兮兮地道:「你以身相許吧!」
白三沉默地收回目光,沒理他。
樹三少哪裡是這樣容易放棄的,見她不理自己,扛著屍體就要往她身上蹭,明擺著是故意想找她噁心。
誰想白三突然開了口,「好。」
撲通一聲,樹三少腳下打滑,連同屍體一起摔倒在地。
白三眼中笑意一閃即逝,在他旁邊蹲下身,木無表情地看著那雙隨著臉一併揚起的漆黑晶亮的雙眼,此時其中正充滿了不可思議。
「我、我在說笑,你、你不是當真了吧?」樹三少結結巴巴地開口,連起身也忘了。
身後的鎮民看到這一幕,還以為屍體又起了變化,這一回都遠遠地便停了下來,沒人敢再靠近。
「嗯。」白三不帶情緒地應。
樹三少只覺額上開始冒冷汗,「那我說,如果說我不想要你以身相許了,行不行?」
「不行。」白三陰森森地道,「你若反悔的話,我會殺了你。」
樹三少驚愕地半天合不攏嘴,沒想到這次竟然踢到鐵板了。
與他對視半晌,除了些許懊惱外,並沒在其眼中看到害怕,白三伸出手將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合上了那大張的嘴。
「開玩笑。」冷冷丟下三個字,她起身率先而行。只興他捉弄她,就不興她也捉弄一下他?
開玩笑?樹三少愣了愣,只覺一滴冷汗順著後背緩緩滑下。
「好冷!」搓了搓兩臂,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一把抱起少女的屍體,就往白三追去,嘴裡猶自不知悔改地叫嚷著。
「婆娘,你還是以身相許吧!」
第五章
屍體停放在那家院中,鎮長張羅著讓人幫忙,趕著在日落前好入殮。
「死得蹊蹺,為什麼不報官?」樹三少逮著少女的父親,問。
那中年男人像是在一晨之間老了二十歲,眉梢眼尾儘是疲憊悲傷的皺紋以及恐懼的畏縮,聽到樹三少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一個勁地搖手。
「你個乞丐管那麼多做什麼,拿了錢就走吧。」一個脾氣火暴的鎮民看到,不高興地道。
樹三少斜眼看向那人,見他身材高大,長得橫眉怒目,不由嘿嘿一笑,立時轉移目標,踢踢噠噠地走向他,只是還沒走出幾步,便被白三拿住,一件衣服兜頭落下。
「穿上。」
看著他光著上身晃來晃去,實在是礙眼,如果他不是乞丐的話,在場的人恐怕都要罵他有傷風化有礙觀瞻了。
白三並沒察覺,一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關心的她正在為一個乞丐而悄然轉變。
樹三少將衣服從頭上扒拉下來,一看是件新的,原本嘻笑的表情頓時一僵,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婆娘,穿著這麼好的衣服,老子還討什麼飯?」
白三冷冷看他一眼,只是沉默。她早已不信他那些鬼話,敢和陰極皇抬扛,敢向燕槿初求婚的人,怎麼可能真的以要飯為生。只是他不說他的身份,她便不問,亦不去查。於她來說,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
「好,好,本少穿。不過事先說了,要是討不到飯,你得養本少。」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一縮,樹三少一臉委屈地妥協,說到讓白三養他的時候還拔高了聲音,立時招來數道鄙視的目光,他卻渾若不覺,一邊穿衣服還一邊沒完沒了地嘀咕,「這次虧大了,辛辛苦苦養了幾十年的徒子徒孫竟然被一鍋端……啊……損失慘重啊!」
「嗯?」白三不解。
見她詢問,樹三少一下子來了精神,伸手在褲腰的部位摸了半天,然後拇食二字捻著一樣東西遞到白三面前,「喏,它要承受多少喪親之痛啊,唉……」他臉上是極度認真的鬱悶,還有跟那對死了女兒的中年夫婦相同的悲傷。
是一隻跳蚤,正掙扎著試圖掙脫那兩隻黑乎乎手指的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