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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喜歡上黑尉,不要太相信黑尉……腦海中浮起乾白昨夜對她的警告,她並非沒當一回事,只因凡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的人,決不會如同表面上所看見的那樣單純。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美麗爾雅如仙的黑尉竟會想出這麼歹毒的養蠱方法,不禁將她對他因與雲娘遭遇相同而生起的良好印象完全毀滅。
可惡!那噬心的痛又開始了,究竟有完沒完?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東西往上移動了一些。
該死的乾白,如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受這些仿佛沒有止境的罪。從武功被廢到泡百蟲湯,再來是徒步穿林翻山,現在又要被這蟲子吃。他究竟還有什麼惡毒的手段在後面等著她?她一定要活下去,她還要讓他們這些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嘗到比這痛苦數百倍的滋味。
一邊抵抗著逐漸變得比開始更強烈的銳痛,雲二一邊憤恨地咒罵著罪魁禍首。
不能發出聲,不能用肢體的動作來轉移注意力,只有無盡無聲的黑暗,雲二就如陷進了一個殘酷的噩夢中,無法掙扎著醒過來。
小若、小若……
就在她因身體難已承受的痛苦而神志逐漸迷糊時,耳邊隱隱約約響起雲娘溫柔的呼喚,讓她心神一分。
小若,你又不乖了。女孩子怎麼能總是和別人打架?瞧你,渾身都是傷,你不知道雲娘會心疼的嗎?
紛飛的粉紅花瓣中,一身白色衣裙的雲娘一邊用染著她身上香味的錦帕憐惜地為一個髒兮兮的小孩擦拭臉上的污跡,一邊輕輕地責備。
雲娘!
心中一暖,雲二想沖一臉溫柔的雲娘笑,可是嘴角怎麼也動不了。
雲娘,小若要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雲娘美麗的臉上露出燦若雲霞的笑靨,雲二從來沒有見她這樣笑過,心中不由高興起來。
小若,雲娘什麼也不求,只願我的小若一輩子都好好的。
蒼白瘦削的素手輕輕撫上跪在她躺椅旁微笑著的人兒的俊美臉龐,瘦得不成樣子的雲娘氣若遊絲地說著心中最大的願望。
小若是好好的啊。雲二忘記了身上正受著的折磨,想如以前那樣理直氣壯地笑著對雲娘說。可惜笑不了,不是她不想哦,是笑不了嘛。
一邊自嘲地想,雲娘的身影卻漸漸淡淡去,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雲二這才發覺本來翻江倒海的痛苦竟然弱了許多。也許是精神過於疲憊,她一鬆懈下來,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睡睡醒醒,也不知過了多久,雲二由最初的幾乎瘋狂轉為死水一樣的平靜。每日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對抗那死蟲子噬咬引起的痛苦以及與外界完全隔離所產生的巨大恐懼。
後來,雲二逐漸摸索出一個計時的方法。原來,她雖然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但體內的變化卻清晰無比。她會餓,所以也會有人餵她吃一些湯水。根據被餵的次數,她以三次為一日來計算,也許不夠準確,但總聊勝於無。
而更值得慶幸的是,她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是在金蠶遊歷到她左手臂的時候被確定的事實。那就是每當她因想起一些與雲娘有關或其他愉快的事而心中充滿溫情的時候,金蠶都會平靜下來,體內的痛楚也會相應減輕,有好幾次,她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是,每當她心中憤恨,情緒不定的時候,金蠶在體中也會變得暴躁不已,所引起的痛苦幾乎讓她承受不了。於是,她明白了,金蠶的行為完全依附於她的情緒。所以她如果想活下去的話,就必須一直保持心情平穩愉悅。因此,從那時起,她每日都在努力想一些愉快的往事,即使不小心想到乾白或黑尉這些人,也儘量將心情保持平和,以便能讓痛苦的程度減到最小。
她沒想到的是,因為這樣的做法,使這似漫長如數百年實際卻極短的一個月改變了她面對事情的心態,從而改變了她的一生。
當生命不在的時候,仇恨自然也就跟著消散,放得下放不下又有何用。如果決定要好好活著,又為什麼要為不值得的人而傷腦筋呢?
已經過了十七日了。
乾白坐在乾明明的身邊,看著她美麗的面容,目光中流露出炙熱期待的光芒。
丫頭,你再忍忍,很快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了。
乾明明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如既往的嬌艷,一如既往的驁傲和自信,就如乾白隱藏在骨子裡的東西一樣。
乾白伸手溫柔地撫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最後留連在她唇邊那顆嬌俏的小痣上。
雲若是個堅強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安全渡過這一關。等你醒過來,我便為她解去禁制,讓她的功力恢復。呵呵!她還不知道我並沒有廢掉她的武功。
想到雲若被置入金蠶蠱後的反應,乾白的眉不由皺了起來,擱在乾明明唇角的手也不由靜止了下來。
僵硬,茫然,空洞,恐慌……
從來沒在雲若身上出現過的情緒竟然在那一刻全部顯現。後來他才知道她神志清醒地被封閉在了自己的體內,無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所以也無法再戴上虛假的面具。
然後,他看見了她未閉的眼睛內流露出的掙扎和痛苦,可是身體卻僵挺得如石塊,若不是看見她胸部的起伏,他一定會以為躺在那上面的是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直到她的眼角無意識地滑下兩行清淚,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安撫她。他知道她是那樣的驕傲,若不是痛苦到極致,決不會淌一滴淚,這淚恐怕還是在她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身體抗拒痛苦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