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你幫我吧。」她沖他笑,揚了揚長長的髮絲。這幾天又是血又是土的,她早已受不了,只是沒有水,也只能強忍。
深吸口氣,乾白在她身邊坐下,如她一樣也將腳浸進了水中。然後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雙肩,讓她的身子側躺在自己的膝上,一頭青絲立即垂進了水中。撩起水,看著反射著夜色光芒的水灑在她比子夜還黑的青絲上,乾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心口瞬間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填得滿滿的。
他搓洗頭髮的動作輕柔而細緻,被當成寶貝般呵護的感覺讓雲二忍不住睜開眼睛,頓時將乾白認真專注的神態映入了眼底,再也移不開眼。心中不由想起雲娘說過的話,要喜歡上他其實是一件極容易的事,有的時候他只是一個溫柔的表情或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便可讓女人明知前面是黑暗的地獄,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他從來沒有掩飾過他的無情無心、唯利是圖,但是還是有那麼多的女人甘願被他利用拋棄。
是這樣嗎?雲二心中一冷,她是不是也陷入了同樣的境地,不然怎麼會做出救他那樣愚蠢的事。皺眉,她討厭這個答案。
「好了。」許久,乾白將她的發從水中撩起來,輕輕擰乾。
回過神,雲二在他的扶持下坐直身子。
「要洗身子嗎?」見她坐著沒有動的意思,也不開口,乾白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清楚。
因為背著火光,雲二的臉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上面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上面常常掛著的笑容已經不再。聽到他的問話,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於是,乾白又幫著她把濕潤的長髮挽在了頭上。看著她就這樣和衣走進了水中,他心口一緊,突然對自己的定力產生了懷疑。
「在我手好之前,你都得幫我。」發現他的遲疑,雲二輕輕甩頭,將心事暫時拋開,回頭看向他時,又是一臉滿不在乎的笑。她早想清楚了,手骨長好之前她都不可能靠自己洗浴,既然遲早都要找人幫她,還不如就他好了,起碼他早已看過碰過她的身子,不會有更多的麻煩。
乾白先是一怔,隨後莞爾,脫了外衣,也下了水。
溪水極淺,只及兩人小腿,雲二只得坐在水底的卵石上,讓水可以浸泡到自己的腰際。乾白跪在她身後,絲毫不介意腹部的傷被水浸濕。
「這衣服不要了吧。」一邊捧起水從雲二肩上澆下,乾白一邊道。即使幫她脫下了袖子,裡衣和外衣後面的部分卻被血塊緊貼在一起,粘在背上,一時之間竟扯不下來。而且這衣服在從山上摔下來時,早已多處被掛破。
雲二點了點頭,沒說話,只是用左手撩起水搓洗著自己胸前。
後背被水濕透後,外面的衣服輕輕一扯便落了下來,但裡衣卻需耐心地剝離。
「你忍著點,一會兒就好。」看到隨著裡衣的剝落,露出血肉模糊的背部,乾白咬緊牙心緊縮成一團,說出的話不知是在安撫雲二,還是在安撫自己。他還記得眼前這背曾是多麼地美麗誘人,如今卻是如此讓人不忍目睹。
倒是雲二依然漫不經心地笑著,搓洗的手並沒有絲毫的停滯,仿佛感覺不到背後傳來的疼痛。
「沒關係,這比起泡百蟲湯和種媒蠱根本不算什麼。」她如實地說出身體的感受,並沒有抱怨的意思。
乾白聞言,心卻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看不見血,卻隱隱痛了起來。如果不是怕弄痛她,恐怕已將她緊緊擁進懷中。
「你怨我?」頓了一下,他才將她染血的衣服扔到岸上,聲音有些沙啞地詢問。
雲二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想了想才搖頭道:「算不上。」她既然在黑宇殿做事,自然也殺過人,也利用過別人幫自己做事,這種事誰都可能做過,誰都可能遇上過,就如他所說的成王敗寇本就如此。她自始至終對他有所怨恨的只是他對雲娘的殘忍背棄,以致令雲娘鬱鬱而終。
悄悄鬆了口氣,乾白臉上露出微笑,手上卻極輕柔地為她洗去背上的血污。都是擦傷,因為沒處理,天氣又熱,輕的地方雖然結了痂,但嚴重的已開始出現膿血。若不及時上藥,即使是這樣的傷也會要了她的命。只是包袱中的金創藥對這種傷沒有用處,唯有等天亮去尋點草藥來給她敷上。
一陣風從林隙間吹過,雲二不由打了個寒戰,提醒著乾白眼前的雲二已不是那個身懷武功的女子,如果在這冷水中泡得過久,必然要生病。忙摒棄心中雜念,加快了幫她清洗的動作。
4山居
次日,雲二從乾白懷中醒來時,天已大亮。因為背後和手上的傷,她一晚上都是側躺在乾白腿上,她起身時,乾白的腿早已麻痹。但乾白卻不以為忤,只因他發現他竟然喜歡這種感覺,喜歡早晨她在他懷中醒來的這種感覺。
等他腿上麻痹感消散,兩人並沒有立即啟程,乾白執意要先找草藥為雲二敷治背傷。待一切都做妥當,已是中午。
因為傷處日漸好轉,兩人的行速也一日比一日快。在第四日上,眼前終於出現了人走出來的小路。原來乾白說的兩日可見人家,那是針對正常人來說,至於受傷的他們,能四天走到已算不錯。
順著小路走下去,漸漸出了密林,兩旁樹木轉稀,多了山石和茅草。最後,繞過一棵巨大的古木,眼前出現一座簡陋破舊的土屋。一條溪流從屋前潺潺淌過,流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