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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了緊懷裡的人。無論後果是什麼,他會和她一起承受。如果吃了這果子她還不好,那麼他便和她分食那花,那莖。
「丫頭,快點醒來……」他一邊低語,一邊親吻懷中的人,卻在毫無察覺中腦子漸漸迷糊起來,接著便失去了意識。而就在他倒下的時候,他身下原本堅硬的泥土正在往下迅速沉陷,如同泥漩渦般帶動著四周的沼泥,轉眼便將兩人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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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十醒過來時覺得渾身清爽,不僅沒了病時的沉重感,似乎比以前有武功時更輕盈,頗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她有些奇怪地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睛似乎粘住了,呼吸也有些困難,有什麼東西糊著她的眼鼻以及全身,抬起手去擦,才知道是已半乾的泥。
費了好一翻功夫才將糊在眼皮鼻唇上的東西弄乾淨,她還在嘀咕是不是子萬以為自己死了,把她扔在了沼泥里,卻在睜開眼的瞬間呆住,然後赫地一下坐了起來。
她竟然是躺在一條河的河床上,周圍有淤泥也有泥沙,河水嘩嘩地流向遠方,與遠山斜陽相接。
她這是……她這是出來了?紀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想起什麼似地急忙往四周尋找,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形物時,急忙爬了起來,跑過去。
又著急又興奮地將那個泥人臉上的泥扒開,現出子萬的臉來。子萬眼睛緊閉著,呼吸平穩,但是她折騰了這麼久卻不見醒來,就是又掐人中又擰臉也沒反應。紀十心中的激動漸漸平息下來,看著眼前仿佛正在沉睡的人半天沒有動作。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在那場大雨中自己病了,至於病中發生的事,一概不知。究竟是遭遇了什麼讓他們得以離開那個鬼地方?又是因為什麼讓她感覺到身體比以前好,而他卻昏睡不醒?還有小金……對,小金呢?
她突然回過神,伸手到子萬身上摸索,最後在他胸口摸出一條泥鰍樣的東西來。那東西開始提在手中還軟趴趴地垂著,跟死了一樣,被紀十輕輕彈了兩下,便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在確定了抓著自己的是誰後,立即興奮地纏上她的手腕,撒嬌地蹭著。
總算還有一個是正常的。紀十鬆口氣,這時才又有心思去看子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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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2)
子萬還是那個樣子,一動也不動,面色安詳,唇角微微揚著,像是在做著什麼美夢。伸手摸了摸他的腕脈,沉穩有力,並無異常。
別是裝睡吧。紀十心中浮起這個念頭,隨即又被打消,吃飽了撐的才裹著一身泥裝睡。但是她現在也確實束手無策了,只能耐心地等他自己醒來。
只是沒想到他這一睡,竟然睡了七天七夜。在這期間,她幾乎已經將四周的環境摸了個七七八八。這裡有日升月落,有陰雨晴日,野樹掛果,草木漸漸透露出衰敗跡象,是七八月的景致。他們在暗境中呆了應該不下一月,按正常的時節計算,此時應該已是冬月左右。除開時令不同,這裡倒是一切與外界相同。所以紀十一時也無法確定,他們是否真的已經出來了,因為翻遍她的記憶,天徹莊附近都沒有這樣的地方。但無論如何,都比留在那黑乎乎的暗境中強。
在這裡,她就算沒有火石,也能生起火來。還能設下陷阱逮住兔子野雞等小型動物。每當她吃著烤得香噴噴的野味時,都會瞟向睡得死沉的子萬,想著他醒來時,最慶幸的必然是不用吃生肉了。可惜他一直不醒,而她一人吃著漸漸便沒了滋味。
她的身體比沒有武功時更輕盈通透,像是所有濁物都排除乾淨了,但是當她試著重新練功時,卻發現丹田的情況似乎比之前還要糟糕,一意守就疼,完全不能修練。她倒也沒多失望,畢竟早就沒抱希望了。
她放棄重修內力的打算後,每天都在四周轉悠,希望能找到人煙。然而因為子萬,所以不敢走遠。而要帶著他一道,卻又沒力氣。所以當她將方圓一里的山林都逛得再熟也不能之後,便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甚至升起過乾脆將他扔下算了的想法。
因為她病倒時並不知道子萬曾為了給她取暖而耗盡內力,連自保也放棄過;也不知道在以為她熬不過去時有多悲傷絕望;更不知道他曾對她許下過無論生死都要陪她一世的諾言,並做出與她同時試藥的事。這些她一概不知,她只記得子萬曾為了奚言豫從背後打過她一掌,還記得如果不是子萬,她也不會進入暗境。她覺得自己就算現在扔下他走了,也不會有什麼愧疚。當然,如果不是記得當初他帶著無法動彈五官閉絕的自己足足月余,精心照顧不曾放棄,也許她就真的那樣做了。
「你再不醒來,我真不管你了,這裡晚上有狼的,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這日就在她一邊烤著只野雞,一邊習慣性地對著躺在那裡的子萬碎碎念的時候,子萬終於睜開了眼睛。
「沒良心的丫頭。」他抱怨,因為睡得太久,聲音很沙啞,卻又透著一絲說不出的慵懶性感。
啪地一下,紀十手上的雞掉進了火里,慌得她趕緊用棍子刨了出來。
「你病好了?」子萬坐起來,他身上的泥早就被紀十洗乾淨了,衣服也是乾淨的,所以並沒有覺得不舒服。他不顧那隻雞沒烤熟,上面還沾著灰,一把抓過來,吹了兩下就啃了起來。沒辦法,就算一直睡著,但這麼久沒進食,也會餓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