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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懶得理會,就這樣穿著裡衣光著腳茫茫然坐了好一會兒,心緒才平靜下來,而後站起身,走向紀十的房間。
只敲得兩聲,門便開了,紀十站在屋內陰暗處,眼神清亮,一點也不像是好夢被擾的樣子。但是子萬心中有事,並沒有注意到。
「我娶你。」他說,絲毫沒察覺自己這句話有多突兀。
紀十愣住,似乎沒聽懂他的話。
「我答應娶你。」子萬有些煩躁,卻仍耐著性子又重複一遍。
紀十總算反應過來,眼中掠過一抹悲涼,而後輕笑了聲,「子萬哥哥這是睡迷糊了?」說著,眼睛在他身上腳上掃過,「回去睡吧,還有好幾個時辰才天亮呢。」說著,便要關門。
子萬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在反應過來之前,已先一步伸手擋住了門,直到心漸漸涼下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在說那句話時,其實是抱著期待的。
「我現在很清醒。我願意娶你,我現在就去向莊主求親。」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然後轉身便要往外走去。
「我不嫁。」紀十沒有攔他,只是站在門內,語氣清冷地說。
已走下台階的身體頓時僵住,好一會兒才回過頭,卻不知要說什麼好。說什麼?說你喜歡我時我曾不屑一顧?說我其實早已動心,只是不甘心接受?還是說我不願意看到你嫁給別人?
他沒有說,他太清楚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是人都會心冷,又怎會靠幾句言語便讓人重新敞開心懷接受他,尤其這個人還是紀十。
所以,他什麼也沒有說,也沒繼續去找天徹莊莊主,而是轉身回了房。
「何須如此。」紀十低聲一笑,按在門上的手卻在無意識中摳緊,站立良久,方才關上門。
然而,未等她睡下,門再次被扣響。她皺了皺眉,原不想理會,但又有些好奇對方想做什麼,忍了忍,還是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門外站著的依然是子萬,這一回他穿上了衣服鞋襪,頭髮也束了起來。
「大半夜的你倒底想做什麼?還有完沒完啊?」紀十沒好氣地問。
「如果我說讓你跟我走,你肯定不會答應,是不是?」子萬倒是一點也沒有擾人清夢的自覺,神色自若地道。
「廢話!」紀十莫名其妙。
「所以……」子萬聳了聳肩,突然出手點了她的軟麻穴和啞穴,「那就沒詢問的必要了。」他說,然後在紀十又氣又怒的表情中,一把將人扛起往外就走。
紀十登時覺得頭大如斗,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如果手腳能動,只怕已拼命踢打起來,現在卻只能勉強轉動脖子,卻因為是倒扛著的,頭與他的背尚隔著一段距離,想咬都無處下口,直恨得她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
出乎意料的是,石頭居的防守十分鬆散,子萬並沒有花費什麼功夫便將人帶了出去。只是出了石頭居,守御陡然嚴密起來,他沒走多遠便被人發現了。幸得他白日將山莊逛了個遍,地形記得七七八八,因此也不跟人正面衝突,左拐右繞,很快便進入了一片密林,將追趕的人群遠遠拋下。
這片密林他白日只是隔著一段距離看過,並沒進入,只知這是天徹莊的禁地。在他看來,越是禁止人進入的地方,越容易避開追兵,可暫避風頭。可惜他是將紀十反扛著的,否則必然能看到在進入密林的剎那她陡然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直到很久以後,子萬都在懷疑,是不是在白日閒逛天徹莊的時候,他已有了帶紀十離開的打算,只是心中一直不肯承認而已。
腳下踩著腐爛厚軟的樹葉,耳邊不時有爬蟲逃離的聲音,出來時天上雖然有月亮,卻一點光亮也照不進林子裡,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子萬隻能依靠直覺以及耳朵判斷前進的方向。他知道這裡既然被視為禁地,必然會有難以預料的危險,因此格外的小心。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隱隱現出亮光,子萬精神一振,心中卻加倍提防,循著光亮處走去。不片刻,繞過一株爬滿潮濕青苔的大樹,一個被月光籠罩著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只見牡丹如雪,芍藥似火,竟是一山谷的富貴花在月色下爭芳鬥豔,明明不是對應的季節,卻開得妖冶生姿。
原來腐敗黑暗的山林裡面竟然藏著這樣一處絕妙的所在,難怪被列為禁地。子萬思忖,邁步往山谷走去,只打算進到裡面便解開紀十的穴道,讓她也賞賞此處的奇異景致,卻不知紀十這時的頭正掙扎著靠向他的背,然後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姿勢一口咬了上去。
終究是角度不對,使不上勁,又隔著兩層衣服,子萬隻覺得一陣輕微的刺痛,更多的卻是麻癢,讓他差點失手將人扔下,雖然忍住了,卻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老實點,一會兒就放你下來。」
紀十臉色一僵,接著眼中噴出怒火,嘴下不由死了命地用力,只可惜這一點力道對子萬來說比撓痒痒還不如。
知道她大約是氣急了,子萬倒也不惱,只是安撫性地又拍了拍她,這本是下意識的動作,卻在他反應過來自己拍在什麼位置時,頓時僵住,臉上一陣尷尬,暗自慶幸紀十看不見,手則飛快地挪開,放到了安全的位置,佯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第四十一章 (1)
腳剛踏上山谷的綠茵地面,子萬便感覺到了不對,還沒等他有所反應,眼前倏然一暗。什麼花團錦簇,什麼瑩瑩月光,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團漆黑以及撲鼻的腐臭。他吃了一驚,疾步後退,然所踏之處稀軟陷腳,舉步吃力,隱隱感覺身體還在下沉,仿似陷入沼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