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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梅六聽到異響,低喝道,同時迅速掏出火摺子。正要吹燃,一股風從她面前刮過,臊臭的味道竄進鼻中,讓她一陣反胃,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只是這一耽擱的小功夫,待她點亮火摺子只來得及看到個黑影在前面一閃即逝。
公孫倒在地上抱著傷腿一邊哎喲哎喲痛呼,一邊指著那人消失的地方直嚷嚷:「快!快!別讓他跑了!」
梅六本意是想追的,但看到他這個樣子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問:「你沒事吧?」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到他包紮傷口的布料上濕漉漉的,顯然又在滲血。
公孫沒想到一直都表現得很冷淡的她會關心自己,登時感動得涕泗橫流,如果不是十一郎在旁邊像尊凶神般杵著,說不定就撲上去嗷嗷大哭了。
「……嗚嗚……有事,傷口又裂開了,怎麼會沒事……哎喲,我頭好暈,血要流光了血要流光了……哎哎,梅子,老哥子我要死了,不能再陪你和大兄弟,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啊,一定要走出這個鬼地方……對了,記得給老哥子報仇,把那藏在暗處陰我的龜兒子千刀萬剮,弄死弄死……」
梅六啼笑皆非地看著老男人在那裡絮絮叨叨地留遺言,只覺滑稽無比,因他猥瑣外貌以及惡劣行徑而起的厭惡感莫名減少了許多。
「既然有人藏在這裡,或許有其他出口。」她沒有安慰他,而是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推測。相處時間雖然不久,她大約也有些摸清這男人就是個得寸進尺的主,千萬別對他太好了,否則是自惹麻煩。
聽到她的話,公孫果然精神一抖,摸了把乾爽無比的臉,果斷道:「那還等什麼,趕緊將那龜孫子抓到啊。」說著,將手伸給十一郎,「十一郎……大兄弟,扶老哥子一把唄。」
十一郎木然站在梅六身邊,掃都不掃他一眼。公孫登時委屈無限地望向梅六。
梅六乾咳一聲,突然覺得這人怎麼這麼寶,想了想,伸手扶在他手臂上將他摻了起來,接著便放開了手。
「除了我以外,阿郎不會接近任何人,也不喜歡別人接近我。」她解釋,說這話時眉眼微垂,讓人看不見其中閃過的微光。事實上她也並不是很確定十一郎會不會容許其他人接近,但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她只能這樣說,其中不無警告的意思。
公孫微怔,眼中浮起一絲疑慮,但很快便被他以嘻笑掩飾過去。「喲,這是怎麼說的,原來大兄弟這樣疼老婆啊。」他想起那日宛兒丫頭只因為想要動手打梅六一耳光,便被一直木呆呆的十一郎斷了手臂,對於梅六的話倒是信了八九分。他所懷疑的是,十一郎之所以會這樣,會不會是梅六做的手腳。雖然從容貌上來說,任誰都會認為是十一郎占了便宜,但是女子的痴情與瘋狂他不是沒見識過,因此不免會多想一些。
梅六不知道他心中的猜疑,卻因老婆二字紅了面頰,心中又喜又羞,又甜又澀,明知那不是事實,仍有一種偷來的幸福感。看了眼懵懂無知的十一郎,她出不了聲否認,於是只挽住他的手往前走,以掩飾住自己的心虛。
公孫注意到她的神情,心中疑慮更甚。
「可是跟外面那些人是一夥兒的?」梅六舉高火摺子,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壓低聲音問。
公孫回過神,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倒是聽明白了,掩住眼中複雜的神色,搖頭道:「應該不是。那些孫子毒著呢,哪裡是絆老子一跤就肯罷休的……」頓了下,他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表情,咧嘴笑道:「剛才那傢伙倒像是……搗蛋。」後面兩個字他是以極輕的氣聲發出。
梅六先是一愣,隨即意會,於是道:「火摺子不夠用,我滅了。你注意腳底,別又摔了。」說著,當真噗地一下吹熄了火摺子,洞裡瞬間恢復了一片黑暗。
方才亮著的時候兩人已經看清洞裡的情況,他們下來之處是一塊較高的石坎,下面倒是平坦,地方很大,零零散散分布著許多超過一人高的山石。山壁上像蜂窩一樣嵌著無數小洞,大的跟山洞入口相似,小的也可容七八歲大的孩子鑽進鑽出。這樣的地方想要藏一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但要從這許多山洞間找到出口,卻難於登天,尤其是在沒有光亮的情況下。因此,對於他們來說,想要安然無恙地活著走出此地,剛才出現的那個人就顯得尤為重要了。既然公孫認為那人純粹是在捉弄他玩,那麼說不定等會兒還會出現。而熄滅火摺子,只是為對方提供機會而已。
「別那東西也是被困在這裡面,咱們就慘了。」哆哆嗦嗦地摸了塊石頭靠著,公孫歇了會兒,等傷口的疼痛緩和稍微緩和後,突然道。
梅六哼了聲,覺得這話真讓人不待見,因此沒有回應。只是按著自己之前的一眼記憶往右手邊的某塊大石摸去,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上面好像掛了一串干藤。就算那東西乖覺不出現,有了這串枯藤可供照明,他們出去的機會便又多了一分。
「阿郎,別鬧……」就在她手觸摸到老藤乾澀粗糙的莖絡並因此而歡喜不已的時候,就覺得背上的包袱被人扯了下,還以為是十一郎在拉她,於是柔聲安撫。話音未落,那股拉扯的力道驀然加大,竟一下子將包袱從她身上拽脫了。她心知不對,急急轉身,還沒出手又聞了一鼻的臊臭味。這一回她可不敢耽擱,生怕被對方帶著包袱溜走,那他們可真就沒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