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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也同島上其他地方一樣長滿了雜草,而在雜草之間又開著一些從來沒見過的花朵,曲廊之間以茅頂作蓋,粗大的竹柱上藤蘿纏繞,風鈴一般垂吊著串串粉藍的果實。假山石縫裡長著蘭草,屋頂上爬著葫蘆瓜,有些雅,有些俗。
紀十一看便喜歡上這裡了,腦海中不由浮起兩人生活在此地,養幾隻雞鴨,種幾畦菜的情景。當然,想歸想,她心裡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子萬,並不適合這種生活。
而子萬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當她不自覺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回答是:「你養蛇,我養蠱,這才是比較正確的選擇。」兩人都是不甘寂寞的人,現在正情濃,所以覺得怎麼樣都好。但想要牽著手一直到老,卻不是養養雞種種菜這種生活能維持下去的。他和她都有著各自的愛好,為什麼要捨棄而去將就平淡?
明知這是事實,紀十還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子萬一見,立即鬆了口:「行行行,你想養什麼就養什麼。」大不了膩厭後再換就是。
紀十這才眉開眼笑。事實上過什麼樣的生活她還真不是那麼在意,重要的是他願意和她一起。
穿過長及膝蓋的野草,撥開橫攔路上的藤蔓,兩人經過長長的竹廊,走到茅舍前面,推開門一一察看。
客廳,廂房,書房,藥室,煉丹室,兵器房,木工房……這許多用途的房間讓兩人都有些愣神,直到在臥室看到靠窗積滿灰塵的小榻上的針線笸籮以及裡面做到一半的小孩衣服時,紀十忍不住拿起來看了看,針角細密,樣式很古樸,並不是這些年時興的。
於是可以推想,很久以前,這裡住過一對夫妻,以及還有他們的孩子。妻子賢惠,丈夫多才,孩子可愛……那麼他們最終去了哪裡呢?
「去書房。」子萬沒她想像力那麼豐富,在看過臥室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說。
紀十摸了摸柔軟的小衣服,有些不舍地放下,心想自己可沒這麼好的手藝,以後有了寶寶怕是不能做個好娘親吧。
書房他們之前便大致看過,這時進來細看時,才發現書架上全都是上等好玉制的書簡,竟是沒有一本紙書,連古遠時候的竹簡也沒有。也有捲軸,卻是用一種似帛非帛似緞非緞的材料做的。
「真有錢。」紀十感嘆。隨手拿起一個捲軸,發現是一幅畫,畫的就是身處的湖島落日,筆法灑脫隨意,卻意境無窮。
紀十看了好一會兒,才卷好,又拿起另外一卷。這一幅卻是黑暗的沼澤,其中盛開著一朵純白無暇的花,黑與白,污穢與聖潔,死亡與勃發的生機,對比鮮明,震顫著人的心靈。她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那花,好一會兒才問正在翻著那些玉簡的子萬:「這就是你那日摘的花吧?」
子萬一邊看著手中玉簡,一邊漫不經心地往這邊瞟了眼,定住,而後急急放下玉簡,走過來,拿過那畫仔細看了起來。
「正是。看來這裡的主人也見過,說不定還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東西。」他有些興奮地道,又看了眼畫,便還給了紀十,自己則開始繼續翻閱那些玉簡,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線索。
雖然在紀十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但是練了二十多年的武功,說沒就沒,任誰都不可能真的不在乎。所以但凡有一點希望,他也想試試看能不能挽救。就算真的不能,也該讓他知道原因,總不能這麼稀里糊塗吃了個大虧。
紀十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放下畫軸,開始跟著翻看玉簡。等拿起才發現玉簡的字竟與常用的漢子大為不同,連看幾個都是這樣,一時間她倒是成了睜眼瞎了,不由疑惑地望向看得認真的子萬:「你識得這上面的字?」難不成這是夷族的文字?
「啊?」子萬抬起頭,神色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才回想起她的問題,於是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你怎麼看得這麼仔細?」紀十更不解了。
「這些字有的跟漢字有點像,有的又像我們那邊一些部族的文字,我想著多翻幾本,然後對照著,說不定就能認出一些了。」子萬說。他其實也很無奈,這裡有一大堆資料擺著,偏偏他們看不了。但是讓他放棄,又實在不舍。畢竟就算他願意放棄查找自己失去武功的原因,也總該要弄清他們身在何地,如何離開吧。
紀十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她最不耐煩的就是這種考耐性的活兒,於是說:「那你看著,我去把房間打掃打掃。」
子萬這時又鑽進玉簡中了,聞言頭也不抬地擺擺手,看來不研究個明白他是不打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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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1)
紀十先將臥室的被套床單取下來到湖邊清洗乾淨,然後找了兩根現成的竹竿晾曬在院子裡。他們來得早,雖然察看各房間耽擱了一些時間,洗完東西也沒超過巳時。讓人驚訝的是,這裡的東西看上去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月,但是那些布料卻並沒朽壞,放到水裡清洗過便又如新的一般,掛上沒多久便幹了。紀十仔細摸過,也辨不出是什麼材質,就如同那件小孩衣服一般。
這個地方處處透著古怪,所以她也懶得再去慢慢琢磨猜測,找了水將臥室以及客廳,還有廚房打掃了一遍。兩人也不知要在這裡住上多久,總要讓自己舒舒服服的才好。
等收拾得差不多,天色也暗了下來,子萬還在書房裡。紀十找不到油燈,便懶得再管他,知道等看不見了他自然便會出來。兩人前兩日烤的野麂子還有大半片,吃食上暫時是不用愁。本想燒點湯,卻沒有鹽,所以她只用擦洗好的陶鍋燒了點開水,打算泡一鍋野菊茶,也算改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