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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年前,我族先祖被仇人追殺,逃至此地時已身受重傷,無意闖入山心,見月色蘭花開如火,先祖餓極而食,不想竟憑之傷愈得脫性命。出來後,糾集殘部,以月色花之形色為喻,建立了我焰族。」站在山腳,明昭看著斜暉映照下散發出瑰麗色彩的峰頂,銀色的眸子流露出追憶的神色。
十一郎本來在想如何上山的問題,聽到這一番話,注意力不由被吸引過去。他本是聰穎絕倫之人,立即反應過來:「先生是指,還有另外一條比較安全的路直通山頂火口?」連一個身受重傷的人都能輕易抵達,自不會太過危險。
見他一下子抓住自己話中的重點,明昭眼中讚賞之色一閃而逝,道:「只是相較而言不那麼危險。原本我族之人還能輕易進入火口採取月色蘭,然在數代之前,那火口內卻來了一對凶獸,輪流看守著月色蘭,自那以後,便再無人能夠靠近此花。」
十一郎終於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藉助自己的力量了,但仍有些不解:「為何不聚眾人之力將凶獸除去?」
「你道我們沒做過嗎?」明昭苦笑,「以前每代族長繼位時,最先做的就是挑選族中能力最強的勇士入山剿獸,最多的一次有百人。但那異獸兇悍異常,且身帶火焰,使得每一次派出的人都全軍覆沒,對族裡造成不小的打擊。」
「你已說過這是你族之秘,為何要告訴我?」十一郎驀然反應過來,警覺地問。
明昭注意到自見面起,除了在看見紫瑟的剎那,其餘時間這人都像是戴著張面具似的始終頂著同一個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但現在並不是探問的好時機,因此面對他以淡漠表現出的戒備只是笑笑,道:「既要合作,自不打算相瞞。」
十一郎不再說話,顯然是接受了這個解釋,目光再次落向月色峰。發現隨著暮色降臨,峰上漸漸現出蒙蒙的白霧來,時濃時薄,卻裊裊不散。
有明昭的帶路,兩人無驚無險地順著一條錯綜複雜的山腹通道來到距火坑兩個岔路口的地方,停了下來。越往裡溫度越高,就算以兩人深厚的內力,到了此地也已頭面冒汗。
明昭從懷裡掏出一個如同白玉卻隱隱泛著藍光的盒子,遞給十一郎,「這是寒炎玉盒,可保月色蘭久藏不敗。待會兒我將異獸引開,你抓緊時間采了月色蘭放入其中,便立即離開。切記,不可久留,不可貪多。」
十一郎沒有接盒子,只是問:「先生曾與那異獸戰過?」
「未曾。」明昭搖頭。他十七歲離開部族出外尋找小五,直到年前才回。且不說五家不肯再為月色蘭做無謂的犧牲,聯合拒絕了族長的要求,已有二十餘年不曾再派人進入此地,便是以他特殊的身份,族人也不會肯讓他進來冒險。此次實在是情況特殊,雖說是他自己執意要來,但若真有個好歹,紫瑟的地位只怕會保不住。當然,這些都是族內之事,他自不會跟十一郎說。
「我引獸,你採藥。」十一郎淡淡道,是告知,而非商量。他武功比明昭強,採藥卻不如,何必以短代長。
明昭微怔,他的提議本是照顧著對方來的,畢竟合作是他提議,總不能自己先撿了便宜安全的事去做。再則他看不透對方的深淺,擔心一照面便給異獸吞了,到時他也撈不到好處。沒想到十一郎竟會拒絕,究竟是藝高還是人蠢?
明昭素來善於洞察人心,因此面對任何人都能做到從從容容,不急不躁,但是這一回卻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總覺得此人身上隱隱有股違和感。
十一郎哪裡管他在想些什麼,先一步往前走去。
當再度轉過一個拐角時,熱浪迎面撲來。不知是否錯覺,十一郎隱約覺得自己聞到了毛髮燃燒的味道,下意識地摸了下頭髮和眉毛。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漏斗型山坑,上寬下窄,在腳下十餘丈的地方,可以看到紅色的岩漿在滾動,而頭頂百丈處卻是閃爍著瑩藍光澤的巨大冰墜以及白色的積雪。一道兩尺左右寬的石坎從所站處往左右兩旁平平延伸出去,一頭沒進黑暗中,另一頭卻被一片詭異的紅色截斷。此時已是深夜,月光從洞頂斜斜打下來,恰恰將那片紅色籠罩於中。十一郎分辨半晌,才看出那是一頭紅鱗長角的獸,團縮在那裡,有草原馬那麼大。而在它的背後,是一片花海,瑩白的葉片,焰紅的花朵,收納了月光,將周遭一切都覆上了層薄薄的銀芒。
大約是感受到了外來者的注視或氣息,那沉睡的獸抬起頭來,迅速而準確地捕捉到入侵者的位置,雙眼射出冰冷無情的光芒。
皮膚感覺到高溫所致的疼痛,十一郎運轉內力,知道不能再耽擱,驀然抬手一掌挑釁地向那異獸擊去。他掌力雄渾,哪怕是隔著一段距離,仍然讓那異獸吃痛暴跳而起,如一道火光般飆射而來。
十一郎沒想到那獸速度這樣快,只覺一股滾燙的氣流如火般卷上身,哪怕他有內力護體,身上的衣服以及內力無法抵達的頭髮眉毛卻抵抗不了這陣熱潮,迅速燃燒起來。自帝皇蠱入體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虧,心裡微驚的同時,亦被激起壓抑多時的狂性,手掌翻似飛花,一掌緊接一掌,眨眼間拍出十餘掌,同時身形一晃,往石坎另一頭疾退。
那異獸原本只是想將人驅逐出去,不想離開月色蘭太遠,這時卻被十一郎毫不留情的數掌打得凶性大發,怒嗥一聲,閃電般追了上去。同一時間,一人一獸之前交戰的地方白影一閃,直奔開得正艷的月色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