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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洞穴****的山石間長滿了荒草野荊,但仍能隱約看到水流沖刷的痕跡。越往裡走,石頭越多,藤草越少,至於最後完全絕跡,能夠照到的光線也越來越有限。等穿過一道狹窄的縫隙,往上爬出一段距離後,眼前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子萬覺得帶著那半人高的青銅盾和青銅斧又傻氣又不方便,於是在一個較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將斧盾擱在旁邊,然後從背後抽出一根火把,用火摺子點燃。
松油浸過的火把燃燒起來撲喇喇的響,焰光明亮,連山石上的紋理都照得清清楚楚,卻穿不透水穴的盡頭。
究竟有什麼隱藏在那黑暗深處,將進來的探訪者一個又一個地吞噬掉?子萬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蹲坐在光滑的石褶子上摸著下巴沉思,直到身後傳來一下石頭滾動的響聲。
「喲,子萬兄,你這是打算在這裡坐上兩天啊?」紀十嘲諷的聲音在山洞裡響起,還帶著讓人暴躁的回音。
子萬倒沒惱,只是回頭唇角含笑地將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地來回打量了數遍,直看到她眼神開始閃爍,頰泛紅暈,才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等你。」他知道紀十肯定會來,與其讓她偷偷摸摸地跟在後面不時給自己製造點麻煩,還不如把人放在身邊看著,起碼在需要的時候還能幫上點忙。
一向思維敏捷的紀十在聽到他的回答時腦子出現了瞬間的遲滯,而後才恢復正常的運轉,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繼續嘲諷,懊惱地踢了下腳邊的石塊,兀自犟嘴,「等我幹嘛,黑洞洞的,我才不去。」這話方出口,她登時察覺有些不對味,於是倏然緊閉上唇,期待他沒聽出什麼來。
子萬倒是一無所覺,也不跟紀十廢話,將那青銅盾扔給她,「拿著。」盾牌豎起來可以遮著紀十大半個身子,邊緣鋒利,既可防守亦可進攻,其實是個好東西,就是太大了,在這山洞裡不好攜帶。哈依呶讓他帶上,大約也是有其用意的,如果只有他一人,他嫌麻煩自然懶怠得拿,但紀十在的話,自然又不一樣。說來說去,這事兒還是為救她鬧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似乎徹底將二十五年前他已被自家父親賣給了侑人上神這事拋到了一邊。
青銅盾迎面飛來,紀十想不接都不成,接在手裡後又有些不樂意就這樣輕易如他的願,但好歹得以從方才的心慌意亂里解脫出來,於是忍下了唱反調的欲望。
子萬還真沒發現她的異樣,把盾牌扔過去後,便回身拿起銅斧,一手舉著火把開始往裡走。紀十在原地站了會兒,直到火光快要消失在前面黑暗中才恨恨一跺腳,急步趕上。她知道自己不太對勁,但是究竟怎麼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只能暗自生悶氣。
水道越往裡越窄越矮,仍是一溜兒地上行,不時出現一個垂直角度的大落差,在有水時必是一個又一個水勢急涌的小瀑布。兩人雖有輕功在身,但地方狹窄不宜施展,因此行得異常辛苦。有好幾次紀十都想將手裡的盾牌扔了,子萬也不阻止,她便只是叨咕幾句,終究沒真扔掉。
這個地方似乎真的徹底斷源絕流了,按理怎麼說都曾經是水源之地,即便乾涸,山石上多少都應該有些濕潤,甚至爬著青苔。但是這裡的石頭卻一片乾燥,摸上去甚至有風化的石屑簌簌落下,仿佛整座山都跟著脫水了一般。
「水沒了就沒了,這是找到原因就能解決的麼?簡直是閒得發慌嘛。」也不知走了多久,紀十隻覺得就是不停地走啊爬啊,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似的,眼看著那隻火把的火焰開始變得微弱,她不耐煩起來。
山穴已經往下延伸了一段距離,仍然沒有水的痕跡,子萬也不由有些皺眉,但卻沒說什麼。若是那麼容易就找到根源的話,侑族也不會在這裡面連著葬送數名最出色的勇士了。他這次進來總共帶了十支火把,如果在第五根燒盡的時候都還沒找到原因,那時迴轉才算不負哈依呶所託。
第十六章 (2)
雖然是如此想,他卻有些不確定真到了那時,自己會不會甘心就此罷休。搖了搖頭,將這個荒唐的念頭拋開,水流斷絕不外乎水位下降,又或者河流改道這兩個原因,實在沒有什麼可深究的必要。如果能找出那些入洞探查的侑族勇士消失的原因,他此次行動便算得上功德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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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一塊鹽煮野豬肉用紀十的匕首分成兩份,一人小巴掌那麼大一塊,填不飽肚子,但勉強能頂一段時間。侑人只準備了一人兩天份的食物和水,紀十自己又什麼都沒帶,因此只好省著吃。好在兩人都很扛餓,只這點也夠了。
分了食物,便將火把在地上沙石上滾了一圈壓滅上面的火焰,刺鼻的煙竄進人鼻中,惹來一連串嗆咳。
對於他這樣的節剩,紀十表示非常不屑。「你還真以為能在這裡面發現什麼啊?」這樣一丁一點地計算著,讓人不免懷疑他是打著一定要找到點什麼的主意。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子萬慢條斯理地吃著手上的肉,淡淡道。他們倆都身具武功,體力不弱,間中不曾休息過,直到這會兒。按身體的疲勞程度來算,約摸是過了一個白天。
這裡是一個空闊的腹地,河床平展,有撐著洞頂的石柱,有倒懸的石鐘乳,也有大塊的游離岩石,或許是從山壁上脫落下來的,也或許是從別處被水衝過來的。河床上密布著白色的細沙,還有各種各樣的卵石,腳踩上去便會落下深深淺淺的凹陷。因為沒有風也沒有任何生物活動,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跡仍保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