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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十笑眯眯地跟在後面,覺得心情甚為愉悅,覺得這世間上再找不到一個比奚言少華更好欺負的人了。
「喂,小子,你怎麼跑到這裡當和尚了?」在廟後簡陋的僧寮中打了個轉,確定此地除了少年外再沒別人,那麼每日擊磬的必然也是他,紀十不免有些好奇,怎麼也想像不出他會過這種清心寡欲的日子。
奚言少華蹲在灶前,聞言白了她一眼,卻沒說話。他才不會告訴她自己是為了逃婚才躲到這裡來的。
原來繼紀十子萬大鬧奚言主家之後,很多族人都對奚言長庚產生了不滿,奚言長庚家主的地位岌岌可危,導致他想到了用聯姻來尋找強力支持這一個歷史悠久屢試不爽的辦法。而奚言少華,這個奚言家未來的少主,也是如今唯一還留在他身邊的孩子自然便成了不二人選。然而對於奚言少華來說,他實在受夠了這種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身體和皮相去為家族謀利益的做法,於是連聯姻對象是誰都懶得打聽,便果斷地逃了。
這種丟臉的事他是絕不會對紀十說的,可以預料,如果被她知道後,必然又是一番嘲笑。
紀十眼珠一轉,雖然沒猜到原因,但想到以他這樣嬌生慣養的脾性,會甘於藏在這裡過清苦的日子,只怕也是跟自己一樣,不是被追殺,便是在逃避什麼,不得不為之。想到此,她不由嘿嘿笑了兩聲,直嚇得奚言少華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心裡升起強烈的不祥感,恨不得馬上逃離此地。
紀十才不去理他有什麼反應,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又搶了奚言少華的一套乾淨衣服,再搶了他的床,睡了一個難得的好覺。然後,在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看著那個從柴房鑽出來頂著兩個黑眼圈看上去必是一夜輾轉難眠的少年,她宣布了一個讓他差點自盡的決定。
「這裡風光極好,我決定住在這裡了。」又隱秘,又有好欺負好使喚的美少年,到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地方?
「你住這裡,我住哪裡?」奚言少華憤怒了,覺得對方簡直是欺人太甚。這裡就一張床,雖然他覺得不是很舒服,但也勝過柴房啊。
「你想去哪裡?」紀十眼神一厲,冷笑道:「想跑?敢跑就打斷你的腿。」
此話一出,奚言少華便萎了,但眼中卻仍然閃動著憤怒不服的光芒。紀十知道萬事不能太過,否則會逼狗跳牆,於是又漾起了一慣的甜笑,「昨晚是意外,你還住你原來那房。不是還有空房間麼,打掃乾淨,我住。」事實上一直住在別人住過的房間,她也不安心。
聽出她沒有要取自己命的意思,連自己的房間也還了回來,奚言少華原本氣鼓鼓的表情登時消失不見,又恢復成了那個忍辱負重的樣子。
然後,兩個並不和諧的人便住在一起奇蹟般地過起了極為和諧的日子。
第三十五章 (4)
陸路,水路,再轉陸路,一路上沒有什麼耽擱,半月之後一行人已走到了離北塞最近的宛陽城。這時梅六再次遭遇了一件讓她羞慚欲死之事。
她的月事來了。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尷尬之極的事。不止是她,便是極少有情緒波動的十一郎在看到她褻褲上的鮮紅之後,先是意外地露出驚惶之色,等到確定那是屬於女人特殊的生理情況,又破例地紅了耳朵。
「這……要怎麼辦?」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手足無措了。
如果是以前,見到他現在這樣的反應,梅六必然會覺得有趣,但是現在她卻只能刻意忽略掉心裡恨不得就這樣死掉的強烈衝動,木著一張臉,就像平時他給她擦拭身下穢物時那樣,語氣沒有起伏地道:「要乾淨的布,還有針線。」語罷,才想起自己右手已經廢了,不由一僵,待要再說什麼,十一郎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十一郎辦事的速度自然是極快的,不片刻便將自己的一件乾淨棉布裡衣撕成數片拿了過來。他倒是沒有多想,反倒是梅六在認出那布的來源後,不禁紅了臉,想說不要,又怕太明顯。頓了一下,她忍著心中彆扭問:「船上可有婦人?」讓別人為自己縫製這樣的東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十一郎眼中浮起疑惑的神色,而後突然反應過來,於是扯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你教我,我來做。」對於她的問題卻避而不答。在他看來,這樣會接觸到她私密處的東西,除了他以外,別人都是不能碰的,哪怕是女人。
梅六錯愕地瞪大眼,在看到他眼中的認真,確定不是隨便說說之後,才抿了抿唇,臉頰發熱地開始告訴他怎麼縫月經帶。不得不說,雖然讓一個男人來為她做這些確實荒謬,但是相較於其他人來說,她倒是更能接受他來做,畢竟在他面前,她已經毫無隱私可談。
十一郎確實是極聰明的,什麼都是一學就會,連這種女人的針線活也不例外。沒過多久,便縫好一個給她墊上了,而後又將剩下的布料做了幾個替換的,才拿了她換下的褻褲去洗。
看著被輕輕關上的門,梅六眼中浮起極為複雜的情緒。
無論是誰,就算是再狠心絕情之人,被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連著最私密的事也幫著做了,只怕都會有所觸動。果子山莊那一夜後,梅六就死了心,她認為自己既然花了十多年來喜歡這個人,那麼自也可以再花上相同甚至翻倍的時間來放下這段感情。然而這一段時間,他卻一直為她做著連最親密的夫妻也要避諱的事,卻不見絲毫嫌棄以及不耐煩。她並不是鐵石心腸,對他的感情也仍然還在,又怎麼能夠完全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