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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了甩頭,將這讓人不舒服的念頭拋開,子萬蹲下身將鞋子穿上,走了兩步。大小合適,腳底也沒感覺到疼痛,應該已經好了。看了眼仍燃燒的火堆,他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沒將其熄滅,直接往山洞外走去。
洞外日光朗朗,潭水翡綠,山石雄伏,卻沒見到兩女的身影。子萬也不在意,深吸口新鮮空氣,大大地抻了個懶腰,走到潭邊,就這樣伏身埋頭水中喝了個痛快。然後解衣,入水,洗去一身的污垢與晦氣。等他清清爽爽地從潭中出來,用內力烘乾一身濕衣,谷口的方向終於有了響動。
梅六提著一隻野兔,拿著兩根長長的山藥走進谷,一眼看到正坐在大白石上曬太陽的子萬,不由愣了下,才淺笑點頭以禮。
「你醒了?我是紀十的姐妹,梅六。」她自我介紹,雖然早已聞名,也在同一個山洞中相處了數日,但總是有一個人在昏迷或者沉睡,兩人現在才算是真正見面。
子萬定定打量了她半晌,見她雖眉眼清麗,還隱隱帶著些嫵媚,但給人的感覺卻頗為爽利坦蕩,心裡先有了幾分好感,一笑起身,接過她手中的兔子和山藥。
「在下子萬,六姑娘直呼名字便是。」他說,撿了塊鋒利的石頭,動作熟練地給野兔剝皮清腹。
梅六蹲在潭邊清洗山藥,見男人雖然披散著長發,衣衫襤褸,手裡還血淋淋地掏著兔子內臟,卻仍然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隱約有些明白紀十的心情了。
「小十去查七弦泉和奚言家的事了,晚上才會回來。」她說,不動聲色地注意著男人的反應。
這幾日,因為一直等不到子萬清醒,又不敢叫醒他,紀十不得不自己去查訪七弦泉的位置以及奚言家的情況。梅六因著體內毒素未盡去,又被十一郎封著心脈,內力運行不暢,只能留在山谷,一是看顧子萬,再來便是弄些吃的。
聽到她的話,子萬隻是淡淡笑了笑,沒有說什麼。這是意料中的事,紀十若會乖乖呆在山谷等他醒來,那才奇怪。不過提到奚言家,他想起紀十在那墓內的留字,不由微微皺眉,只怕她是意圖不善。如今她的解蠱之法還在人家手上,他也有需親自了結的恩怨,只希望她還沒做出什麼讓人遺憾的事來。
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梅六心中微沉,腦子裡不由浮起紀十小心翼翼為他清理腳傷的情景,想要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沒什麼立場去說。人家擺明了是喜歡男人的,而且從來沒試圖隱瞞過這一點,她就算再霸道,難道還能讓人改變性取向嗎?
這事真是……她心中嘆氣,只覺這世間儘是不如人意之事,於她如此,於小十亦是。想到自己,她便不由想到十一郎,只不知他現在如何了。她也不敢再去探望他,只怕會再給他帶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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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十果然如梅六所說,一直到了天黑才回來。見到子萬醒了,她看上去很高興。
「倒是見過幾個披麻戴孝的人,關於那個什麼七弦泉,真是一點也查不到。」她將手裡鼓鼓的荷葉包打開,裡面是幾個胖胖的大包子,遞給兩人。她自己卻沒吃,人顯得有些頹喪。
子萬毫不客氣地拿過一個,狠狠咬了一大口。雖然中午吃得很飽,眼前火上也烤著一隻狍子,他卻覺得分外想念這麵食的滋味。
「我知道七弦泉的大致位置,明天去找找。」他說。經過一下午的相處,跟梅六天南海北地瞎聊,關係融洽了不少,自然也看出她的毒再不清除乾淨,只怕那護住她心脈的內力也要壓制不住了。「奚言家那邊,你是不是都殺了?」他突然抬眼看向坐在旁邊的少女,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人心慌。
「沒,哪能呢。」紀十眨眼,笑得無辜而爛漫。「我就捉了人問,不過什麼都沒問出來。他們自己帶著毒,話都不給說就自盡了。子萬哥哥,你去找奚言家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我啊。」
「這麼絕?」梅六一臉的錯愕。她們女兒樓也算是一個殺手機構,在管理上極其嚴格,但與這中原密門一比,倒更像是堂皇正道了。
「是啊。六姐,你不知道,他們一個個就像被灌了迷魂湯,自殺跟玩兒似的。」紀十認真地點頭。
子萬不是沒和奚言家的人打過交道,怎會信她的鬼話,但也沒當著梅六的面揭穿。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就像他很清楚她只會在與他單獨相處時露出最真實的面目一樣,他雖然不喜歡她,但並不代表一定要讓她在其他人面前難堪。
第六章泠泠七弦泉(4)
「奚言家有擅長追蹤氣味的嗅狐,你沒遇上?」他突然憶起這事,俊眉皺了起來。
「是嗎?」紀十一驚,看向梅六。
梅六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我在山谷周圍並沒見到過其他人的痕跡。」她每日都要出去覓食,同時負責為紀十掃尾,清除留下的痕跡,因此會特別注意這方面。
子萬沉吟道:「奚言家的人行事謹慎近乎於膽小,曾在你們手上吃過一次虧,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前定不會莽莽撞撞地驚動我們。」
紀十略一思索,跳了起來,「那還等什麼,快點離開這裡啊!」這山谷只有一個出口,谷內又草木林立,若對方封住谷口,不用人進來,只需將毒物往裡一放,又或者縱兩把火,便夠他們受的了。
梅六和子萬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當即無人異議,皆站起了身。他們雖要去找對方,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