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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萬哥哥,我頭好疼。」紀十輕輕道,依然用著一種讓人覺得怪異的緩慢語速。
子萬看了她一眼。她臉上沒有慣見的甜笑,也沒有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是很平靜地在陳述一個事實,這樣的她反而讓人心裡不自覺升起一絲憐惜。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放開她手腕,摸了摸她的額頭。
溫度很正常。
「等下再睡會兒。」他聽見自己如此說,語氣是前所未有過的溫和。事實上,他很清楚,以他們的體質既不容易著涼,更不會因為睡眠不足而頭痛,只是暫時之間也找不到其他原因,因此惟有採取這最簡單的辦法,但願會有效。
「好。」紀十依然一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反應。回到兩人剛才休息的地方,當真倒頭就睡,也沒再像之前那樣非要賴進他懷裡才罷休。
看著轉眼便睡沉過去的人,子萬有片刻的怔忡,然後便是一種說不出原因的彆扭。這種彆扭並不是因為覺得紀十像換了個人,又或者說是因為她不再跟他較勁。恰恰相反,他甚至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紀十,被未知力量剝開了層層偽裝的紀十。就像是無意中偷窺到別人未著寸縷一樣,他覺得很不自在。
搖搖頭,他將這可笑的想法拋開,略一猶豫,便挨著紀十坐了下來,也沒弄熄火把。他原本想再去探探紀十剛才站的地方,看是不是有什麼蹊蹺,但又有些擔心自己不在她又發生什麼事,因此最終決定還是等她醒來再說。
因為已經睡過一覺,加上這番折騰,他已沒了睡意,因此只是盤腿打坐,同時監聽周圍情況。紀十說的那些話雖然更像是在夢囈,但是他卻不能不多留分心,以免陰溝裡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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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竊嘈嘈的聲音傳進耳中,像是有人在喁喁私語。子萬眉峰微動,並沒有立即睜開眼,而是將功力灌注於耳脈,極力捕捉聲音傳來的方向以及內容。
目標很清楚,是大坑那一面,像是兩個男人在爭吵,又像是一群男人在商議什麼,隱約能夠聽得出是侑族語。凝神屏息又聽了一會兒,確定無誤之後,子萬才睜開眼睛,準備前往探查究竟。不料他剛一動,原本睡熟的紀十驀然張開雙眼,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子萬哥哥,那邊有人在說話。」她說,神情依然懵憧,像是被抽離了一部分魂魄似的。
「我去看看,你再睡一會兒。」面對這樣的紀十,子萬實在無法像平時一樣和她交流,那會讓他有罪惡感。
紀十迷茫地看了他一會兒,這一次卻並沒跟開始那樣聽話,而是慢慢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去。」
看她說話雖然有條有理,但仍然一副夢遊遲緩的樣子,子萬也不放心把她獨自留在此地,因此倒沒反對,收拾了下東西全部帶上,不打算再倒轉回來。
第十七章
洞中黑暗無光,而火摺子又不能隨意消耗,梅六一行三人只能如瞎子般摸著山壁往裡面走去。梅六剛進這洞時曾經往裡面探查過,因此大約知道哪裡有岔道,哪裡有分洞,但是更深處是什麼情況就不知道了。跟公孫商量後,決定先探查岔道分洞,若是不行,再往深處走。
也不知是什麼運道,連走幾個岔洞都是絕路,迫得他們不得不選擇那條本該是最沒可能的主道。
「梅子,十一郎是天生這樣麼?」公孫一瘸一拐走在後面,狀似閒聊地問。
梅六拉著十一郎的手走在前面,也不擔心會遭暗算。公孫是個聰明人,絕不會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聽到他的問題,她沉吟了下,才道:「不是。」
「那他是……」公孫又問,卻因腳下絆到一塊石頭而中斷了話語,他也沒接下去,似乎是怕自己顯得太過急切而引起對方警惕。
「不清楚。」梅六低聲道,握緊十一郎的手不自覺一緊,想到兩人曾經經歷的一切,想到曾經溫潤如玉的十一郎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她就恨得胸口直發疼。
公孫以為她是不想講,卻不知她是真的不清楚十一郎究竟是被做了什麼手腳才變得神智皆失,成為木頭一樣的人。乾笑了兩聲,他轉開話題,隨口扯了幾句,而後突然道:「我有一個朋友醫術不錯。等出去後,我帶你們去找他,讓他給十一郎看看。」
「多謝。」梅六並沒一口拒絕。她並不在乎他是出自真心,還是另有打算,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她都很感激,至少他沒像其他人一樣視十一郎如邪物惡鬼。
公孫突然高興起來,沒有再打聽十一郎的事,開始黃腔走板地哼起花曲兒。空闊黑暗的山洞裡儘是嗡嗡嗡的難聽回音,梅六也僅僅是皺了下眉頭,一隻手摸著微濕的山壁,一隻手拉著十一郎,腳下越發小心。
走了很久也不覺得空氣悶濁,顯然山洞有自然通風口,這個發現讓梅六精神微振,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希望,或許真有其他出口呢。這個念頭剛起,腳下驀然踩空,她心中咯噔一下,剛要收腿躍起,又踏到了實地,只是因為收勢不及而往前踉蹌了兩步,也算是虛驚一場。正想回頭提醒公孫,他已哎喲出聲。
第十七章 (1)
公孫雖然一路都在說話,腿也有傷,但速度著實不慢,只是梅六踉蹌這兩步路他便跟了上來,結果可想而知。而他的運氣顯然更差一些,正要勉強站穩,斜刺里竟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在他受傷的腳上抓了一把,帶得他往前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