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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樓主讓月奚將這封信交給劍先生,便離開了。」明月奚微笑著將手上的信遞給劍厚南,神色間看不出對龍一冒然離去有何想法。但她其實是惱怒的,所有雪凝宮的人都很惱怒,畢竟眼睜睜看著殺害了數名本宮姐妹的龍一大搖大擺地離開,卻什麼也不做,那實在是一件很讓人氣忿的事。但誰叫雪凝宮自古就有規定,凡能活著從地穴中出來的人,無論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雪凝宮的人都不能再向之追討。所以真要責怪,那就只能責怪枉顧宮規的凌霄花主紫霄女才對。更何況,因著黑宇殿的勢力,雪凝宮就算真想打破規矩要找龍一報仇,那也只能將她囚禁,而不能取她性命。這又何苦呢?
平靜地接過信,劍厚南連眉也沒皺一下,神色如常地打開。
沒有諄諄叮囑,也沒有細述離因,更沒有約下相會之期。一張素箋,只有四字馨墨。
「後會無期。」
是後會無期!她不想再見他了。
垂眉斂目,劍厚南面無表情地將信箋重新摺疊好,然後放進封套中,收妥。一揚眼,發現明月奚和紫霄女都瞪著美眸看著他,於是唇角上揚,露出一個溫文的笑。
「她走了,咳……那也好。」語氣是一貫的柔和平緩,仿佛在說著一個不相干的人的去留。只是因為突然的咳嗽,那本沒有什麼血色的清癯俊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奇異的紅暈,然後變得更加蒼白。
見他毫不在意龍一的去留,紫霄心中竊喜,於是伸手挽住他的臂膀,柔聲道:「南大哥,陪霄兒去花園走走吧。霄兒都快悶死了。」她心情很好,對於前夜龍一當著她的面親吻劍厚南的嫉恨突然一掃而空,不再留絲毫芥蒂。
劍厚南身體一僵,不著痕跡地將手臂從少女柔軟的懷中抽離,尚未回答,一直冷眼旁觀的明月奚開了口。
「劍先生,是否要月奚為先生備船?」她心思敏銳,從劍厚南細微的表情變化推斷出他非是如臉上表現出來的那麼淡漠。何況對於劍厚南和龍一進雪凝宮後的一舉一動她簡直是瞭若指掌,包括那日早上兩人在園內堪比戀人的親熱。
紫霄眉梢一揚,不悅浮上清麗的小臉,顯然不喜歡明月奚的多事。
劍厚南搖頭,「不必了。」說著,他邁步向外面走去,竟忘記了招呼紫霄一聲。
紫霄一怔,急忙跟上,她記得是她要去花園走走的。
明月奚眼中掠過一抹興味,出乎意料地也舉步跟了上去,她突然很想知道劍厚南是否會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似乎不知道身後跟著兩位女子,劍厚南負手緩步走在花園中的鵝卵石小徑上,唇角含著淺笑,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青芽馥郁的馨香在庭院內瀰漫,從未消失過。朝陽的光芒穿過高大的樹枝間隙,映照在樹下被露水潤濕的青苔上,留下斑駁陸離的光影。清脆的鳥叫聲從樹梢上傳來,喻示著又是一個好天氣。
三人或前或後地走著,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安靜得讓人覺得詭異。
紫霄看著劍厚南挺拔筆直的背影,咬了咬下唇,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作罷。相比之下,明月奚倒真像是散步來的,一臉愜意地感受著清晨的美好。
突然,劍厚南沒有任何預兆地停了下來。兩女自然而然也停了下來,這才發現是在一株粗大的榆樹下,劍厚南定定地站在樹前,不知在想什麼。
一絲異光在明月奚眼中閃過,她記得凌儀說過,那日早上她便是在此碰見劍厚南和龍一在這株樹下抱在一起,臉挨得很近,好像在……她嚇了一跳,沒看清楚就跑掉了。想到此,明月奚失笑,凌儀才十五歲,對男女之事尚處於懵懵懂懂之時,乍見這樣的事,自然會驚惶失措。只是她實在很難想像一向溫文爾雅的劍厚南竟會做出如此大膽狂放之事。
顯然紫霄也聽過了這事,她的臉色看上去比較難看,一跺腳,她準備往前走。就在這時,劍厚南突然伸出手撫上粗糙的樹幹,讓紫霄不由自主打消了念頭。
就在那一剎那,劍厚南原本堅定挺直的背脊似乎不堪重負變得有些佝僂,只是這細微的變化,立時讓他全身被一層深濃的孤寂和憂鬱包圍住,仿佛再也掙脫不出來。
明月奚心弦一顫,忙別開眼,不忍再看。
「南大哥?」看到他這樣,紫霄心中微疼,忍不住試探著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卻在碰到他背的那一刻突然怔住,而後失聲驚叫出來。
「南大哥!」
明月奚聽聲有異,急忙來到劍厚南側面。赫然發現他雙眼緊閉,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臉色蒼白尤勝死人,渾身也在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正在承受著巨大無比的痛苦。
「劍先生!」她大吃一驚,忙伸出手去扶他。
「不用擔心,他只是舊疾復發而已。」就在這時,白隱溫潤如清風一般的聲音在三人身後突兀的響起。明月奚和紫霄驚喜地回過頭,看到那一頭在陽光下閃爍著奪目光華的銀髮時,都不由明顯地鬆了口氣。只要白隱在,劍厚南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白隱先生,請你救救南大哥。」紫霄美眸中漾著崇敬的光芒,急切地請求道。
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白隱嘆了口氣,走上前來到劍厚南身邊。看出他強忍痛苦不肯發出一聲呻吟的固執,不由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轉向明月奚道:「明姑娘,勞煩你為我準備一條船,我要帶劍兄弟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