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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龍一急忙搶上前扶住他,半抱半拖地將他弄上了床。
劍厚南閉著眼,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無法回答她。
是病發了吧。龍一雖然心急如焚,卻也立時想到了原因。這是第二次見到他發病,第一次是十五年前,那時他還小,發病的樣子也是這樣。
怎麼辦?她慌了心神,只能緊緊卻無助地抱著他,眼睜睜看著他被病痛折磨,心不由糾結成一團,飽受著與他相同的煎熬。向來她要風得風,要雨是雨,唯獨對著他,對著與他相關的一切,卻是那麼無能為力。
「南兒……南兒……」她俯首在他耳邊低喚,心疼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浸進了他的衣襟。她寧願自己代他承受身體上的痛苦,也勝過當一個什麼也不能做的旁觀者。
「藥!對……有沒有藥?」腦中靈光一閃,她恍然憶起這些年他似乎都是以藥物來壓制病痛。那麼,藥呢,還有沒有藥?
手忙腳亂地放開漸漸不省人世的劍厚南,龍一開始四處搜索能救治他的藥丸。可是越心急,越什麼也找不到,連藥草也見不到一棵,似乎在她痊癒後,連劍厚南所挖采的所有藥物也都用完了。
絕望地回到床邊,劍厚南的氣息已經微弱得幾不可聞。
沒有希望了嗎?龍一無力地伏在劍厚南的身上,抱著他,顫抖的唇瓣輕輕地落在他冰冷的唇上。
曾經,他的唇是那麼的溫暖。無聲中,他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被她的淚水濕透。
如果是這樣……那麼她會一直陪著他。
「南兒……」她將臉擱在他的胸口,感覺到他的心跳在逐漸減弱,而他心窩的溫度也在慢慢散去。
巨大的恐懼像惡魔一樣緊攫住她的心,讓她不能平靜地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流失。不,她不要他死,他才二十五歲,有人愛,也可以愛人,他不該這麼早便離開。她寧可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
近乎粗暴地扯開他的衣服,她準備用昨晚他溫暖她的方式來阻止他的體溫下降。除此之外,她已不能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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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錦袋從他的內衫中被扯掉出來,恰恰落在龍一的眼前。一絲希望燃起,她心臟狂跳,小心翼翼地拾起,然後打開。兩粒紫黑色的藥丸安靜地躺在裡面,散發著濃濃的藥香。
已經管不得那是不是劍厚南日常所服之藥,龍一將兩粒全餵進了他的嘴中,然後鑽進被子,將體溫下降迅速的男人緊擁進自己的懷中,似乎只要這樣就可以抓住他逐漸流失的生命。
也許是藥物起了效,也許是她採用了有用的保暖方式,總之,劍厚南的身體沒有再冷下去。
龍一雙眼大睜,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近在咫尺的俊臉,生怕稍一眨眼,他就會這樣永遠地睡下去。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周圍的一切也仿佛都靜止了下來,只剩他微弱的呼吸在繼續著。
也許等了有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
龍一感到懷中的人好像動了一下,一震,驀然發覺他的呼吸已經平穩下來,變得勻細悠長。
「南兒?」試探著,她輕輕地喚。想將他喚回來,卻又怕驚擾了他寧謐甜美的夢。
一陣蝶翼般地顫動,那一雙長年如煦陽般溫暖的黑眸在上揚的長睫下露了出來,平靜而祥和地注視著眼前女人的臉,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回來。
猝不及防下,龍一連反應也不能,只能怔怔地回望,甚至忘記了呼吸以及失而復得應有的喜悅。
「我不喜歡你結髻。」突然,他開口打破寂靜,臉上漾起溫和的笑,手從她四肢的纏縛中抽出來,取下她的髮簪,然後滿意地看著那一頭青絲披散在枕上。
被他的動作和話語嚇了一跳,龍一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這才憶起自己還像一隻八爪章魚一樣緊抱住他,俏臉登時通紅,慌忙收回手腳,坐了起來。這一刻她突然很慶幸開始自己心神不寧下沒有將衣衫脫盡,不然這時恐怕更要尷尬萬分了。
她臉上淚痕猶在,這時又染上濃濃一層胭脂色,加上如黑緞般披掛在雪白裡衣上的長髮,讓她顯露出罕見的女兒嬌柔。劍厚南只覺心神一盪,但也只是瞬間,轉眼便又心靜如水。
「我睡了多久?」他問,因為渾身乏力,所以沒打算馬上起床。
龍一跳下床,正在穿外衣,聞言頓住。
多久?她覺得好像有一世那麼長,長到讓她以為自己也要隨他這樣安靜地睡去。
「不知道。」她繼續將衣帶系好,手攏了一下散亂的長髮,準備將之松挽成髻,卻驀然想起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於是放棄,只用髮帶輕攏在背後。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劍厚南的目光中不自覺加入一絲與往不同的溫柔,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想到一向冷傲堅毅的她竟會為自己流淚,他心中就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動。
「你什麼時候走?」他問,想起發病前她對自己說的話,不明白為什麼一醒來自己就被這件事困繞住,更不明白為什麼在問這個問題時,他心中會隱隱有著莫名的期待。
龍一垂眼,又收回了所有的情感。「我送你回劍嘯山。」淡淡地,她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地道。他必須儘快回到山莊,不然再發病的話,恐怕就沒有這次的好運了。
這樣的答案讓劍厚南微感意外,卻又難掩淺淺的喜悅,似乎……他並不討厭再和她相處一段日子,儘管他不會按她的安排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