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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悶悶地為他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她沒有再說話,臉上笑意盈盈,唇間卻隱然有血跡溢出。
天陌不經意看到,心口一震,驀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按上那柔嫩的唇瓣。
「鬆口!」他低喝。
小冰君垂著眼,搖頭,反而咬得更緊。
天陌本想強行捏開她的上下齒,卻又不想傷到她,不由嘆了口氣,無奈地將她的頭按進自己懷裡。「是繩子勒出來的,不是什麼大事。」頓了頓,又道:「不想笑就別笑,不要傷自己。」
小冰君埋在他懷裡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好一會兒才咳地一聲吐出氣來,接著又連咳了兩聲,才輕輕道:「我疼。」
天陌以為她是指被咬破的唇舌,於是伸手想要抬起她的頭幫她減輕一下疼痛,誰知她反將他抱得更緊,死活不肯離開他的胸口。
「我知道你那時為什麼要丟下我了。」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上來,「我以後再也不那樣做。」這話原本在上次重逢的時候就該說,然而卻一直覺得時間還長,便耽擱了,直到他再次遇險,她才知道,她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天陌聞言,不由放下手,沉默不語。
「我也不希望你受傷生病。我會疼……」沙沙的風吹草葉聲中,小冰君繼續道。
天陌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手按上懷中女子的背,目光落在遙遠的天際,低沉而緩慢地許下承諾。
「不會了,以後。」
第二十三章 (2)
燕九受了很重的傷。陰九幽抱著她出現的時候,小冰君已經給天陌包紮好了傷口,一行人不再耽擱,立即上了馬車往南而馳。
不敢在顛簸的馬車內給燕九處理箭傷,只能截斷箭杆,草草止血包紮過。小冰君又是擔憂又是愧疚,陰九幽卻沒表現出絲毫怨怪牽怒之意,只是一路緊緊抱著燕九,一言不發,連小陰澈的哭聲也不理會。
小冰君不敢也不忍打擾他,只能自己手忙腳亂地呵哄。
「夫人,小主子是餓了。」車夫木然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小冰君啊地一聲,不自覺看了眼天陌,有些無措,「那……那我給他吃什麼?」這麼點大的小娃兒連牙都沒長,他們開始準備的那些食物怕是吃不了,而燕九現在又人世不省,哪裡能餵奶。
「前面有牧民的帳篷,容小的去討點羊奶來。」車夫頓了下,回。
說話間,飛速行駛的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夏兒,你去。」天陌道,說著,伸手從她懷中接過哭鬧不休的小陰澈。「用角子跟他們換。」角子是巴術除了金銀外通用的貨幣,由一種只產於雷蒙的黑色金屬打造而成。
小冰君嗯了一聲,掀簾喊住車夫,自己拿了個空罐子跳下車。車夫不懂當地的語言,自然沒她方便。
撩起窗簾,天陌一邊看著她抱著陶罐往不遠處牧民帳篷飛跑的身影,一邊咬破自己的食指放進哭得可憐的小陰澈嘴裡,不片刻便哄住了那小東西。
因此等小冰君抱著滿滿一罐白色的羊奶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陰澈粉嫩的小嘴含著天陌手指一臉饗足的表情。
馬車又開始奔跑起來,夾著馬鞭在空中呼嘯的聲音。
勉強壓下心中因那一幕而升起的悸動,小冰君找來碗,將剛擠的羊奶倒了些進去。
「新鮮的,還有些溫熱呢。」她唇邊漾起淺笑,抱過小陰澈,想要餵他。哪知小傢伙竟然別開了頭不肯吃,扭動著小身體,烏溜溜的眼珠子直往天陌的方向看,嘴裡咿咿吖吖地鬧不停。
小冰君要端碗,一隻手根本抱不住不安份的小東西,又怕傷到他,片刻間便弄了一身大汗。
天陌嘆氣,不得不又將陰澈抱了過來,伸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一本正經地訓斥道:「我的血你不能喝太多。」
小陰澈仿佛能聽懂他說話似的,竟然揮舞著小拳頭也嗚嗚哇哇地哼了幾聲。
天陌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從小冰君手中拿過碗,小口小口地將羊奶餵進了小傢伙的肚子裡。
小冰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訥訥地問:「主子,他……他能聽懂你說話?」
天陌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揚,沒有否認,只淡淡說了一句:「就在上次我們來時過夜的湖邊落腳。」
小冰君不自禁想撓頭,應了聲,然後鑽到外面,引著車夫往湖的方向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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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湖邊的時候已暮色沉沉,小冰君幫著陰九幽為燕九仔細地處理了傷勢,又用饢和肉乾熬了粥大家一起吃過,才偎在天陌腳邊睡下。大約是心中掛著小陰澈,不敢睡沉。因此燕九半夜的時候醒來,以及他們後來出去許久,這些她迷迷糊糊都是知道的。
次晨上路的時候,燕九是清醒的,但考慮到她的傷勢,馬車的速度便放慢了許多。陰九幽也不再如昨日那樣緊抱著她不放,像整個人的魂都不在了似的。他會和宇主子不時說上幾句旁人聽不明白的話,又或者對弈一局。小冰君便抱著陰澈坐在燕九旁邊,半是陪伴半是照顧。
「越大哥,你可再快些,我這裡無妨。」兩人正說著話,燕九突然轉頭衝著車外催促道。
車夫尚未回答,陰九幽手中仍挾著一枚黑棋,微笑道:「怎麼,坐得不耐煩了麼?那下車走走可好?」說著,將手中棋子落下,沖天陌微一點頭,然後起身不理燕九反對,幾乎是半強硬地將她負在背上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