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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得遠遠的!」後面這兩句厲喝已經帶上了強烈的怒氣,以及深沉難言的痛心。
隨著他的暴喝出聲,小冰君感覺到一股強勁的氣流涌了過來,將她衝出屋外,飄向黑暗無際的夜色當中。
糟了,又惹他生氣了!在陷入無盡的黑暗之前,她不安地浮過這絲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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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再次傳來,小冰君不由呻吟出聲,實在不喜歡這種仿佛被強制壓縮進狹小鐵籠子裡的感覺。
「阿姐?阿姐?」耳邊傳來柯七遲疑的輕喚。
小冰君頭痛欲裂,好一會兒才勉強撐開鉛重的眼皮,將一張擔憂而疲憊的小臉映入眸中。
「你終於醒了!」柯七一臉的如釋重負,而後又有些不放心,伸手在她面前擺了擺,「阿姐,你還認得出我嗎?」
即便是身體不適,小冰君仍然被她戰戰兢兢的樣子逗得笑了出來,開口想應,卻發不出聲來。
「能笑就好。」柯七吁了口氣,「你燒了三天,一直降不下溫,幸好沒燒糊塗……不要急,好好休養幾天就能說話了。」
小冰君眨了眨眼,回想起自己離魂的事,有些意外這一次竟然這麼容易就回了體。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主子好像生氣了,很嚴重那種。
心中忐忑,她再次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樣,將與天陌在一起所發生的怪異之事拋之腦後。不去想為什麼能在一瞬間從天闕峰到達相隔千里之遙的衛家村;不去想明明被咬了,卻為什麼沒傷口;不去想被割破喉嚨必死無疑的自己為什麼會安然無恙;更不去想他為什麼能知道離魂的自己的存在,以及環繞在他身周的氣流是什麼,怎麼能將她沖回身體。
她不在乎這些,她唯一在乎的是,他是否還會要她。
「幸好爺兒料到你不好,讓我連夜趕回,要不事情就糟糕了。」柯七連著五天沒好好休息,便是她精力再好也有些吃不消,一邊說一邊打著呵欠,末了,還神秘兮兮地湊近了點,「阿姐,看來爺兒還掛念你得緊呢,不然怎麼會知道……」
小冰君正專心地聽著柯七說話,鼻中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麝香味,雖然淡,對於心有所牽的她來說卻如黑夜中的燈光那樣明顯,心中不由一震,顧不得身體虛軟,一翻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門邊跑去。
柯七被她嚇了一跳,剩下的話一下子噎住,忙緊隨在後。
吃力的拉開門,一股冷風吹入,小冰君不由打了個冷戰。
依然是夜晚。沒有雪的乾燥夜晚。空寂的夜,牆頭院落的雪層在灰暗的天宇下泛著淺淺的藍光,院角的梅花靜靜地綻放著,幽香暗傳。一張補過的網掛在另一邊,在風中緩緩搖盪。
沒有人。沒有那個人。
夜風勁狂,颳起積雪紛揚,也吹得衣著單薄的女子長發在身後不停地撲動。
「阿姐,你找什麼?」柯七在後面踮起腳尖,好奇地四處張望。
風將最後一絲殘留的香味帶得無影無蹤,小冰君不死心地又掃視了院子一圈,連最角落的地方也沒放過,卻什麼也沒找到。原本因滿腔希望而晶亮的雙眸頓時黯淡下來,強撐而起的身體軟軟往後便倒。
幸好柯七就在後面,堪堪接住了她。
「阿姐,有什麼事讓我去做就好,你現在可再受不得涼!」一邊把小冰君抱回屋內,柯七一邊不高興地叨叨。轉身之前目光卻在院子裡那淺淺的狀似犬類的腳印上頓了一頓,心中升起些許疑惑。沒聽說這附近有大型的狼啊!
心中想著事,手上卻幫小冰君拉好被子,又掖嚴了被角,就在她要直起腰的時候,突然被一隻溫軟的手拉住。
對不起。小冰君看著她無聲地道,黑黑的眼睛裡有著濃濃的歉疚,還有無法言喻的黯然。
讀出她的意思,柯七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別開眼有些彆扭地道:「沒什麼啦。你是爺兒的媳婦兒,又是我阿姐呀。」
聽到她的話,小冰君不由露出淺淺的笑,只是神色間卻難掩惆悵。
媳婦兒……雖然之前也聽天陌親口承認她是他的內子,然而她卻始終沒有身為他妻子的感覺。若真當她是妻子,又怎會如此輕易拋下?
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柯七想到那一晚趕回此地時,看到她孤零零一人躺在床上人世不知的情形,心中不由一軟,不由脫口道:「阿姐,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找爺兒吧。」
小冰君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看到柯七肯定的點頭時,才露出歡喜的笑容。
話出口,柯七原本還有些懊惱,擔心自己壞了主子的事,卻立即被那散去憂鬱的美麗笑臉將那一絲淺淡的悔意打消得乾乾淨淨,越發堅定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爺兒就在離這半日水程的地方等我。」她說,「你別擔心,安心將養身體,不然要怎麼行遠路?」
小冰君彎眸而笑,用口型說了個好。
柯七放下心來,到灶房盛了溫著的白米粥,餵著她吃了,等她睡下,自己才在旁邊側躺下,數日來終於得以安心地睡一覺。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還是剛進過食,小冰君聽著身邊漸沉的呼吸,卻有些睡不著。
她想到自己不算強健的身體,想到連自保也不能,原本因為可以去找天陌而滿溢胸口的喜悅不由減了一分,又減一分,代以無法言說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