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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極美……嘿嘿,那姑娘轉過身來,也還是一頭極美的頭髮啊。」
衛林本來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聽到此,差點沒笑出來,卻又覺得有些尷尬。他阿公一大把年紀了,還喜歡嚇人玩。
「啊?啊……」小冰君過了一會兒才有些遲鈍地發出疑問聲,接著立即反應過來,手一抖,火把差點掉在地上。
洞內又回歸了最初的寂靜,只剩下眾人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也覺得那片石柱越看越像人的頭髮,隨著角度的不同,就仿佛一個人的頭正在慢慢向他們轉過來。她登時被嚇壞了,又恍惚覺得背後有人在吹冷氣,腳下不由加快了兩步,空著的手輕輕拽住了前面宇主子的衣袖。
宇主子若有所覺,回過頭看到她發白卻仍然強撐笑容的小臉,身形微頓。
「你走前面。」他淡淡道。
被他黑亮的眸子一看,小冰君心中的恐懼頓時消散了大半,但也不敢再走在後面,忙點了點頭,越過他舉著火把走在前面照明。不知是因為有宇主子擋著,還是因為想到他就在後面,背後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寒感竟然沒有了。
「老頭子這裡還有個故事……」大概是覺得眾人都緩過氣來,衛老爺子又笑眯眯地開了口。
小冰君剛剛鬆口氣,聞言心不由又提了起來,很想說不要聽了,但又不好失禮地掃老爺子的興致。
「阿公,到了。」恰在這時,前面的衛林突然道,意外的及時。
第七章 (1)
如同不知道地窖的存在一樣,衛林也一直不知道自己家背後的小山丘裡面會另有乾坤。巨大的山腹,打磨過的山壁,粗糙的石台,以及分布在四周的石制火盆,讓人仿佛進入了一個古代先民供奉神祗的地方。因為火把光線有限,只隱約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矗立在高台之上,並不能看得分明。
衛林試探性地將火把伸到最近的一個火盆中,原本沒抱什麼希望,卻沒想到撲地一聲那火盆竟然燃了起來。他呆了一呆,而後大喜,繼續去點其它火盆。小冰君見狀,忙依樣畫葫蘆,不片刻工夫,整個山腹都亮了起來。
火光照著,可以看到並不十分平坦的地面被摩擦得光滑可鑑,不難想像多少年前曾被無數人踩踏過,之前覺得應該是光裸的山壁上竟用暗紅色的顏料畫滿了圖畫。不過這些都沒引起一行人的注意,他們的目光齊齊落在了那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是一個人像,一個比普通人高大了三四倍的人像。長及地的頭髮,深刻的五官,仿佛行走間在擺動的袍袖,雕功雖然拙劣粗陋,但那微微俯視的眼神卻散發出一種令人想俯地膜拜的清聖威儀。
宇主子眸中暗光一閃,想不起除了在自己的聖殿之中,何時曾被人塑成像供奉過。眼前之像顯然遠遠及不上族內所雕刻的,不過仍然能看得出與他的相似之處。又或者,他神思微轉,又或者人類中其實曾出現過與他容貌相近的人?
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便被他拋開,轉頭去看牆上的壁畫。
第一眼,那上面是一群人類,圍著獸皮裙,拿著簡單的武器。繼續看下去,發現那其實描述的是一個故事。
說的是人類打漁狩獵,過著安定祥和的日子,有一天,一個有角有翅膀的龐然大物從天而降,以人為食,人類團結起來對抗怪物,死傷慘重,就在陷入絕望的時候,一個男人手持巨劍出現,獨力與怪物對抗,最後殺了怪物,讓人類再次安居樂業。於是人類同心協力,造了男人的雕像供為神祗。
宇主子定定地看著那張男人與怪物搏鬥的壁畫,腦海中隱約浮起相似的畫面,在那遙遠的記憶中,好像是有過這麼一件事。
自幻狼族滅後,滄海桑田幾度,人類也幾經沉浮。他經歷過的事太多,很多已經想不起了。
「主子。」身旁傳來小冰君溫軟的喊聲。
宇主子從雜亂紛繁的過去中回過神來,側臉,看到她欲言又止,眼中滿是好奇,而衛林則雙腿微曲,一副隨時就要跪下的樣子,眉梢微動,一股極其怪異的感覺浮現心頭。
「可曾見過兩腿不能行走的神仙?」他淡淡問。過去於他來說什麼都不是,自然不會讓他們知道,那在人類眼中英勇無敵的戰鬥之後,畫中的男人也曾受傷染血,奄奄一息。
不過短短的一句話,衛林的腿瞬間站得挺拔無比,心中才冒起來的懷疑又被壓了下去。是啊,眼前之人如果是神仙的話,就不會需要自己幫忙了。
小冰君卻不這麼想,只因她是親眼看到並且親手拿過那把劍的,劍和鎧甲如今仍放在她的床上,她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地方扔掉。只是看這畫以及雕像都很久遠了,她倒也沒懷疑上面的人就是宇主子,反而想起的是那水下宮殿中的人像。
「乏了,回吧。」掃視過一周,宇主子大概也明白這洞穴的用處,有些意興闌珊。
衛老爺子眼神不好,正拿著煙杆子挨在山壁邊一副畫一副畫慢騰騰地看過去,神情十分專注,像是想要從其中研究出什麼似的,沒聽到宇主子的話。
宇主子並不在意,轉身往外走去,小冰君忙同衛林打了聲招呼,急急跟在其後。衛林要等老爺子,沒和他們一起走。
「小林子啊,過來過來。」匿大的空間裡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空得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壓力。衛老爺子像是突然想起還有其他人,回頭,卻看到洞腹內只剩下自己的孫子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高台上的雕像,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