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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將之按靠在自己的胸前,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頓時傳了過來,讓她的呼吸頻率也不自覺漸漸放慢,睡意漸上,而那個答案似乎便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第七章 黑宇殿主(4)
喜不喜歡,這個問題,連陰九幽自己也無法回答。在自廢武功之前,他想自己是喜歡她的,只是那種喜歡沒有深沉到勝過對歐陽清的仇恨要與她廝守一生的地步;在水牢中被形勢所逼參透生死覓到本性真如之前,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她的,只是這喜歡中夾雜著責任,對她絕望卻執著地追在自己身後的憐惜,以及太多其它與情愛無關的因素;參悟之後,他反坦然了,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只是覺得她本來便該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兩人在一起是那般自然,至於情愛什麼的,已沒有去想的必要。
「除了你,誰都能丟下。」他慢慢地斟酌著,一字一字地道,只怕表達得不夠明白。
原本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的燕九聽到此言登時清醒過來,不自覺啊了一聲,卻再沒得到任何回應,不由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夢了。
伸手想去摸他的眼睛,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睡著了,但手還沒探出毯子,便被捉住,又放回了原位。
「我剛剛夢到你跟我說話了。」她輕輕道,彎唇笑,黑暗將笑中的那一抹自嘲湮沒無跡。
陰九幽明白她的患得患失,不由嘆氣。
「不是做夢。」
第八章失定
翌日,再次陽光普照。
知道宇主子的狀況,燕九無法就這樣一走了之,陰九幽知她的擔心,也不勸說,只是陪著她一道再次去造訪那棟簡陋的住所。
想到昨夜兩人的對話,燕九不由漸漸放慢了腳步,看著已走到前面的陰九幽清癯而從容的身影,有些怔忡。
喜歡或者不喜歡,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她想,能得他如此一心相待,她還要奢求什麼?
正想著,陰九幽察覺到她落後,不由回過頭來,伸手,「九兒。」
一瞬間,周圍的喧囂聲倏然遠去。
早晨的太陽越過低矮的屋頂從側面照過來,將他半側過來的臉和身子全部籠罩在暖黃的日光中,細長的眉眼,挺直的鼻樑,含笑的唇角,還有柔軟烏黑的及頸短髮……他淡淡地笑著,渾身散發出淡淡的溫柔和祥和,讓人不自禁想要親近。
燕九目光下滑至他向自己伸出的手,白皙,修長,指甲光潤飽滿,泛著粉紅的美麗色澤,它是溫暖的,握著人的時候輕柔中還帶著難以言喻的堅定,會讓人覺得世上再無可懼之事。
「九兒?」見她突然呆立,陰九幽再次低喊,神色清淡依然,並不見詫異疑惑之色,手始終伸著,像是能夠一直這樣等待下去。
她想要的不就是他這一回眸,這一伸手麼?燕九倏地燦然而笑,快走兩步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陰九幽,我喜歡你。」她笑吟吟地道。
「嗯。」陰九幽與她並肩而行,既不喜亦不憂,只是淡應。
「陰九幽,我也喜歡我們的孩子。」燕九毫不介意,繼續道。
「嗯。」陰九幽回答依然,但握著她的手卻很溫暖,也很堅定。
陰九幽,你給我做的那管簫,我喜歡極了。陰九幽,你再把頭髮留得跟以前一樣長可好?陰九幽,這裡的天近得好像能摸到一樣呢。陰九幽……
一路,燕九都喊著他的名字,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她樂在其中,像是永遠也喊不夠似的。而陰九幽也不厭其煩地應著,偶爾說上兩句,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他懷中的小陰澈則不時咿咿呀呀地應和娘親,揮舞著小手抓抓爹親的臉和頸子,湊著熱鬧。
一路,無數友善而羨慕的目光投注過來。
不必再怕他會丟下自己,不必擔憂他會感到厭煩,甚至不用再去想他是否勉強,燕九一掃過去數月的沉鬱,覺得心裡脹得滿滿的,從未有過的歡喜。
一家三口才走到那條破舊的巷子口,就遇到行色匆匆的夏姬,見到兩人,夏姬露在頭巾外面的眼睛露出驚喜的光芒。
「湛魚人找到了這裡,主子他、主子他……」圍著臉的頭巾散開,她也沒理,只是抓住燕九的手,急道。她蒼白的唇輕顫著,眼中充滿擔憂,卻仍然努力地笑著,似乎一旦失去笑容,她便再也支撐不下去。
湛魚人是巴術掌握著實權的貴族,直接聽命於封九連城。此次黑宇殿被封九連城侵占,若宇主子落入他手中,只怕凶多吉少。夏姬因出外趕早市而逃過了一劫,她不會武功,唯一想到的便是燕九他們。
「主子他的武功一點也沒了麼?」為防巴術人再來,三人回到旅舍,燕九才開口問。儘管心中著急,但她知道這是在封九連城的地盤上,萬萬魯莽不得。
夏姬搖頭,哽了好一會兒才道:「他……他得了一場大病,還沒復原,言復便勾結外賊……」說到此,她不由看了眼陰九幽,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又道:「他們想要奪權篡位,刮分掉黑宇殿。那之後,主子便是現在這個樣子,既不能走,連武功也沒了……」頓了一頓,她忍不住道:「不過,賤妾倒是從來也沒見過主子使用過武功。」
燕九窒了一下,赫然省起,自己好像也從來沒見過宇主子與人動手,只是一味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武功以臻化境。想到此,不由額角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