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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肚子疼得厲害,已然無法分心去注意,只是咬牙側躺在潮濕滑膩的石地上,捂著肚子強忍。
「怎麼?」黑暗中,陰九幽似乎感覺到了她的不妥,問。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燕九突然感到了一絲軟弱,不自覺呻吟出聲:「疼……」
一陣沉默,片刻後,一隻手摸上了她的肚子,「時間還沒到……」陰九幽始終平靜的聲音終於流露出了些許擔憂,頓了頓,另一隻手也摸上了她的肚子,半晌後,「只怕是要生了。」
燕九雖然疼痛難當,但是在他手撫上自己肚子時,心中竟是一柔,痛楚似乎也因此減輕了許多。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出他在說那句話時皺眉的樣子,唇角不覺揚了起來。
只是這一點點愉悅很快便被那越來越強烈的陣痛給掃蕩得乾乾淨淨,她心中一陣恐懼,不由自主抓住了陰九幽的手。
「陰九幽,如果……如果……一定要讓孩子平安。」還差一個多月,這孩子出來得真不是時候,只怕會有意外。如果真是那樣,她寧可留著孩子的命,自己於他來說可有可無,但孩子身上畢竟流著他的血,有孩子陪著他,她倒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想到此,她喉中一哽,這才知道自己其實還是捨不得的。
「別說話,留著力氣。」陰九幽沒有答應她,只是淡淡道,然後傾過身將寒月弓從她身上解下放於一旁,再將她扶離冰冷潮濕的地面,靠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燕九一靠上,立刻感到背後一陣粘膩。
「陰九幽……對不起。」疼痛稍稍緩和,她開口,不得不承認是自己害了他,但是——「但是,我不後悔。」不後悔將他逼出雲渡寺,不後悔那樣執著地索要他的感情。
陰九幽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沒有關係。」他的手輕輕按上她的唇,阻止了她繼續說話,「好好活著。」他說,語罷,手放到她的肚子上,全神貫注感覺那裡的動靜。
好好活著!燕九心口一熱,突然間充滿了無比強烈的生存意志。
這是他第三次對她說這句話。上一次是在被歐陽清圍殺的時候,第一次則是在幻帝宮中。
第五章 產子(2)
燕九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沒有三年前的幻帝宮同行,她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陰九幽喜歡到無可自拔的地步。有的東西,經歷過時間的沉澱已經深入到了骨髓當中去。因此在見識過他的惡劣,受過他的利用,又被毫不留情地踢開之後,她仍然一如既往地執著於他,即使是明知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還是無法乾脆利落地斬斷情絲。
她想,若不是曾經真正感受過他的真誠和溫柔的話,她或許不至於如此。又或者,她沒有射過他那一箭,也不至於如此。
那一年,其實她大可不必參與幻帝宮的任務的。但是在得知白三面臨的是五大高手,其中一個還是中原三主之一時,她在樓中再也呆不住,便匆匆趕了過去。
她還記得,初見陰九幽的那一天天氣很好,朝陽射進密林之中,照在一身妖艷紅衣的他身上,讓她幾乎懷疑是撞見了山妖。
他看人的眼神很專注,專注到讓你忘記周圍還有其他人。但那時,她心有防備,並沒有對他產生任何不該有的情愫。直到進入百花谷那座位於半崖壁上的神廟,她不得不與他單獨相處之後,才知道他或許並不像外面所傳那樣濫情而無情。
他只是很溫柔,對女人很溫柔。無論是否為他所喜歡的。
「陰九幽……」再一次陣痛拉回燕九逸回久遠過去的心思,緊抓住背後男人的手臂,低喊。
「嗯。」頭頂上傳來男人平靜而溫和的聲音。
「你記不記得……我們……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情景?」她側過頭,喘息著問,不嫌血腥與粘膩惡臭地將臉埋進了他懷中,然後嘆息。一直一直都很想……很想這樣做啊!
這一次,陰九幽沒有推拒,抱著她的手臂反而不易察覺地緊了一緊。
「記得。」他應。安靜了片刻,又道:「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穿著翠綠色的衣服,笑得文文靜靜的……我看到你手中有簫,立時便想到,以後可有人吹簫給我聽了。」回想起當時自己心中升起的念頭,他不由微笑。
燕九輕啊一聲,然後笑開。她沒想到當初他看著自己,惦記著的竟然是聽簫之事。
「你卻是如願以償了。」她低喃。
兩人進入神殿之後,便被困在了其中,無法出去,然後發現了殿牆上的壁畫。當她看到畫上的黑髮男人時,幾乎能肯定那就是宇主子。當時她就有些明白宇主子為什麼要殺闖幻帝宮的人,只因那裡有著與他有關且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重大秘密。
出那神殿自然是不難的,畢竟她身上也有一份燕槿初繡給白三的生道,但是陰九幽卻並不想用。他說既然來了,自然要探個究竟出來。她只好奉陪。
他們觸動了祭台上的機關,落進陰冷的暗道之中,失了夜明珠,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四周是冰冷蠕動的東西,讓人心中寒氣直冒。那一段路,他拉著她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他提醒她危險,他護她周全,因為是處於黑暗中,不會被虛偽的表情所迷惑,她能感覺出他確實是全心全意照顧著她。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壞的名聲呢?在他為她擋去機關中射出的利箭時,她困惑,因著這一分神,忘記了他的警告,手按上身旁的山壁,結果卻被一條游於上的蛇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