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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你別害我啊……」想著自己不明不白就遇到這麼一檔子事,她簡直是欲哭無淚。
「這裡!」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再次聽到了那個男人冷漠的聲音,雅安差點沒喜極而泣。
男人換了藏身的位置,顯然是在確定了沒人跟著她才出聲的。接過她帶來的肉乾和水,他並沒有立即開吃,而是突然伸手捏住雅安的雙頰,迫她張開嘴。
雅安只覺一樣東西落進喉嚨里,還沒來得及反應,已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啊……」男人鬆手,她下意識輕呼出聲,「你給我吃了什麼?」
男人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在她後頸上輕拍了一下,雅安感到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頭腦突然一清,連呼吸似乎也順暢了許多。
「用我血餵的蠱。」黑暗中緩緩響起的聲音像是催命的鬼符。
雅安渾身寒透,頹然坐在地上,沉默下來,耳邊響起男人喝水的聲音。
在他們遊民中有這樣一種傳說,用人血餵的蠱,被種蠱之人的生死與養蠱之人生死相連,也就是說,如果眼前的男人死了,她也要活不成。
「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害我?」許久之後,她幽幽問,連憤怒也覺得無力。
仿佛聽到了一件可笑之極的事,男人嘶啞地笑了起來,笑得嗆咳起來,可是笑聲空洞而冰冷,讓人聽得心中寒意直冒。
「女人……」低低的兩個字,透出明顯之極的輕蔑。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沒有回答雅安的問題,男人反問。
「你還沒回答我……」雅安微弱地抗議,卻仍在瞬間的沉默之後,回答了他問話,「這裡是遠阜,我只是一個坦那人而已,你放過我吧。」坦那人是流民的另一種稱呼,他們為了生存,四處遊蕩,偷蒙拐騙,無所不做,是最不受歡迎的一類人。
男人悶哼了聲,淡淡道:「在我平安離開此地之時,自然會給你解蠱。你最好祈禱我不會死在這裡!」
雅安欲惱不能,怒極而笑,站起身來。「我憑什麼相信你?」憑什麼相信他是真的下了蠱?憑什麼相信他平安離開之時會放過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男人並不阻止她,葦草被壓倒的聲音響起,他似乎躺了下來。
雅安惱恨地一跺腳,轉身就走。只是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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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雅安幾乎無眠。她不停地想起回來時看到自己滿身的血跡,想起男人那發燙的身體和虛弱的聲音,心中忐忑不已,大睜著眼隨時注意著自己身體的變化,只怕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就匆匆起了身,帶著一些治外傷的草藥跑到葦澤,在葦草最密處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男人。
顧不得看他的長相,只知道還有氣。趕緊解開他破敗不堪的上衣,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入目所見刀痕數處,竟無一處完膚。
昨天晚上竟然受制於這樣一個人,雅安簡直是欲哭無淚,只是目下後悔已莫及。她自然不知道,即使是昨天那樣的情況,男人依然有能力致她於死地。
用水袋裡剩餘的水幫男人沖洗了下傷口,卻發現根本不夠用,帶來的草藥也不夠。不得已,只能先胡亂包了下,然後便轉回去打算多弄點水和草藥,再帶點吃的來。
然而當她正在帳內將水灌進水袋裡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聲,還沒反應過來,小妹阿麗達已經興奮地奔出了帳篷。依娜也已起身了,看到她正在做的事,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阿姐,阿姐……阿媽……克格勃抓到了一個外族的奸細!」剛跑出去沒一會兒的阿麗達又跑了回來,衝著兩人叫嚷道。
「奸細?」雅安灌水的動作一滯。
「我去看看。」而原本仍躺在氈子裡的車折兒也掀被而起,匆匆披了件外衣,連頭髮也沒梳就跑了出去。
「雅安,你灌水做什麼?」依娜問。
「是啊,奸細。克格勃好厲害,把那人打得都快死了。」阿麗達的回答與依娜的問話同一時間響起。
咣當一聲,雅安手中的水袋掉進了水桶中,只覺得雙腿有些發軟。
她沒想到克格勃會一夜未睡地守在她家帳篷外,將她所做的一切全看在了眼裡。
那個綁在荒地的粗木樁上,在初升日頭下耷拉著頭的男人,不正是那個藏在葦澤中的男人嗎?他胸口綁著的布帶已經脫落,上面還依稀可以看到自己親手敷上的草藥殘痕。
雅安無力地倚著依娜站在人群中,看著克格勃一鞭接著一鞭無情地落在已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突然絕望起來。這樣下去,男人還能有命嗎?如果自己就這樣站出去阻止,恐怕不僅救不下人,還會受到牽連。
皮鞭清脆的響聲聽在耳中像催命符一般,雅安竟然莫名隱隱地心痛起來,但是更多的是不甘和怨恨,怨恨克格勃……
不再看克格勃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嘴,她悄然退出人群,依娜只當她有心事,也沒太放在心上。仍然與其他人一樣,興致盎然地看著克格勃懲罰奸細。流民生存本來不易,走到哪裡都被人驅逐,所以特別憎恨外族人,對奸細自然更加不會有任何同情之心。
就在人們七嘴八舌商量著要怎麼處死奸細時,一個小孩子的叫聲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