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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了現在,這一切還能阻擋在他們之間嗎?若一早知道她是秋晨無戀,他必然會避而遠之,還好他沒有那麼早知道。
“知道了。”他緩緩回應,絲毫沒顯露出內心的想法。睜開眼睛,看見阿蘿惶恐不安的神情,明白自己嚇到她了。事實是,他還在生阿蘿擅自逃離他的氣。不過她終究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那麼他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唇角上揚,他露出了劫後最燦爛的笑容,仿佛陽光破開雲層,照亮了阿蘿的臉,也照亮了她的心。
第57節:第十章梨花雨(5)
“不管你是秋晨無戀,還是阿蘿,從此以後你只能是我的女人。”攫住阿蘿如小鹿般的褐眸,他霸道地宣布。
看著他炙熱的眼睛,聽著他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話,阿蘿的眸子又漸漸泛起了水樣的潤澤。
“是,不管你是否會厭倦,從此以後我都只會是你的女人。”她回答得如此認真,終於放下阿嬤的告誡,平生首次對一個男人許下永不言悔的承諾。
“終於聽到你這句話了。”子查赫德嘆息,欣悅地將她攬進懷中。他不要她做他的奴,不要她做他的侍婢,他只要她做他的女人。還好她總算明白了。
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阿蘿突然覺得一向漂泊無依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平靜了下來。踏實安穩的感覺將她包圍,未來再次為她點起了希望的亮光。
清脆的鳥叫聲從窗子外面傳進來,阿蘿一怔,發現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聽見這麼悅耳的叫聲了。
“我想去外面走走。”從子查赫德的懷中仰起頭來,她柔聲請求。
子查赫德微笑,握住她的手。
時值春夏相交,原野上已是一片蔥榮。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野花從腳下一直漫延至天際,間有蝴蝶蹁躚、蜂吟鳥鳴,一切顯得是如此的生機勃勃。因為晚間的雨,雖然不見太陽,但雨後的清新一樣讓人神清氣慡,沒有絲毫的陰鬱。
屋旁的梨樹已長出了嫩綠的新葉,早沒了花的蹤跡。
“謝得這麼徹底……”阿蘿悵然地低喃,為花開花謝的無跡。
看到她失落的樣子,子查赫德的濃眉一皺,“明年還會開。”他沉聲道。對於花開花落本沒有什麼感覺的他,在這一刻竟然很希望那些花能開得久些。只是那一場惡雨——
阿蘿垂眼,想起那日醒來時所見到的一切。
“你那日拾的花瓣可還在?”
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子查赫德驀地啞口無言,臉上掠過一抹奇異的赤紅。
“在,當然在,他怎捨得丟?”明昭帶笑的聲音在兩人身後再次突兀地響起,嚇了阿蘿一跳。她疑惑地回頭看向他,怎麼總覺得他似乎來去無蹤、無所不在。
明昭站在茅屋的拐角處,手中拎著那個裝著花瓣的竹籃,只是花瓣已枯黃捲縮了,不復盛開時的瑩白如玉。
阿蘿不解地看了眼子查赫德尷尬的神情,走過去,接過明昭手上的竹籃,“謝謝。”
“不用,謝你的那個地爾圖人吧。”明昭忍俊不禁,終於爆笑出聲,與他一向的溫雅大相逕庭,“怎會有這麼笨的地爾圖人……”他搖頭嘆息。
“咦——”阿蘿回過頭,恰看見子查赫德懊惱地別開眼。
“子查赫德?”她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寧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希望他有絲毫的難過。
“也沒什麼。”子查赫德瞪了眼雙手環在胸前,斜倚在土牆上的俊美男人,“只不過這個焰人說你是梨花魂,只要將凋零的梨花瓣盡數拾起放在你的枕下,你就可以醒來。我看你一直不醒,所以——”所以他不顧自己行動困難,就下床去撿拾花瓣。他沒提的是,明昭還告訴他,每拾一片花瓣都要念一遍她的名字。這樣荒謬的言語他當時竟然會當真了,想起來真的有些丟臉。
“啊?”阿蘿錯愕地看了眼笑得無辜的明昭,想起他曾對自己說過的話,“那他告訴我你們地爾圖人的傳說……”她重複了那日早上明昭對她說的話。
“哪有這回事?”子查赫德一怔,脫口道。
這一下兩人都知道被明昭給愚弄了,不約而同看向他,只是一個惱怒,一個疑惑而已。
明昭聳了聳肩,一臉無奈,“我不過隨口說說,哪知你們會當真。”語罷,施施然進了屋,姿態優雅無比,似乎什麼也沒做過似的。
阿蘿和子查赫德面面相覷,啞然無語。他們並非真是愚笨之人,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間,他們已然明白彼此的心。只因全心全意地掛念著對方,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們都願意去嘗試。
“他是有意的。”阿蘿靠進子查赫德懷中,微笑道,心中對明昭充滿了感激。
子查赫德冷冷一哼,睨了眼正在屋內整理藥材的明昭,淡淡道:“我看他是想驗證被情所困的人到底有多蠢。”事實上子查赫德是有感而發,當初他對特蘭圖被青麗娜迷得暈頭轉向感到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他自己似乎連特蘭圖也不如。
他的聲音不加掩飾,明昭自然聽得到,只見銀髮微動,那張俊美的臉回了過來,上面有著認同的淺笑。
子查赫德懶得理這個讓人即便被他捉弄了,還是會心甘情願感激他的男人,扭開了臉。
帶著花香的風輕輕吹拂,溫暖和煦一如明昭的笑,阿蘿的長髮被揚起,將子查赫德魁偉剛硬如岩的身體輕柔地包繞。
第58節:第十一章母親(1)
第十一章母親
“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占溪風,留溪月,堪羞損山桃如血。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
眉月,阿蘿靜靜地站在那株梨花樹下,纖指溫柔地撫觸那粗糙的樹幹,耳旁響起阿嬤從小就在她耳邊唱的歌。那時她以為詞中說的是梨花,後來知道不是。可是對梨花根深蒂固的喜愛卻是源於那時,源於這首詠梅詞。
“夜涼,出來怎不披件衣服?”一件厚厚的袍子將阿蘿裹住,子查赫德隱含責怪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首,子查赫德張臂將她輕擁入懷,用自己高大的身體為她擋住寒涼的夜風。
“一個人……呆呆地想什麼?”他問,狀似無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透過窗看到她站在夜色中,清冷瘦弱的背影顯得異常的不實,似乎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時,他心中產生的巨大恐慌。在才經過那樣的劫難後,他知道自己再無法忍受相同的事再發生一次。
阿蘿微笑,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我在十四歲時就不會笑了。”她幽幽道,如水的目光落在被深沉的夜色籠罩的糙原上。過去曾有的一切仿佛是上輩子的事,在這一刻顯得那麼遙遠而飄渺。“如果不是遇見你……”她停住,想起那一次並不會讓人覺得愉快的邂逅。
子查赫德沒有打斷她的思緒,也不由自主隨她回憶起初次相見的情景,一絲淺笑浮上唇角。
“……若非你那樣無禮地闖進來,我可能這一世都不會再笑……”她喃喃細語,將所有的心思都婉轉地道了出來。
“嗯……”子查赫德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因為聽明白了她的話意,所以不再做多餘的追問,但唇角上揚的弧度卻無法控制地加大。
阿蘿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兀自沉浸在回憶中。
“你曾經問過我,我的臉是被誰毀的……”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突然發現以往揮之不去的苦澀不知在何時已消失不見,環繞在她心間的是一種陌生卻讓人安適的感覺。過去所受種種苦難以及所有的一切,在被他愛惜地擁在懷中時,都變得不再重要。也許,這就是幸福吧。
滿足地嘆了口氣,她心境平和地說起過去的痛苦:“為了逃離那種生活,為了……是我自己將容貌毀去。”她的語氣輕描淡寫,顯示出她是真的不在意了,但她沒說出口的是,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當初她的逃離是不是為了能再次遇見他。
子查赫德臉上的笑斂去,濃眉皺了起來,想到冰冷鋒利的刀鋒劃上她嬌嫩的臉頰那一刻她的痛楚與勇氣,攬住她腰的手不自覺收緊,一絲尖銳的疼痛自心所在的部位升起,如電流般傳遍全身。
他閉上眼大大地喘了口氣,有些著惱地喃喃低罵了句:“笨女人!”哪有人像她這樣的?
知道他的心思,阿蘿不以為意地一笑,緩緩道:“其實……那也沒什麼……”美麗於她並不重要,她只是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牧羊女子,與自己心愛的人廝守終生,其他的再也不重要了。還記得小時候曾許下的心愿,但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才知道一個民族的和平安定不是只依靠女子的色相就能做到的。她不是秋晨無戀了,所以也不再擔負那樣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