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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八日,乾元帝駕崩,舉國縞素。
然後,太子蕭邦坐上了他從前不敢奢望的龍椅。
在那張高高的龍椅上,蕭邦俯視著跪拜在金鑾殿的群臣,眉頭緊蹙。
身為一國之君的他,非但毫無君臨天下的喜悅,其心情反倒是無比沉重。
因為此時,他終於明白其父皇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麼。
正是那句蕭邦曾經無法理解的話――為了大明。
乾元帝的確想讓他當皇帝,給蕭陽那般大的權利,是為逼他當一個明君。
蕭陽是極注重名節的一個人,如若當朝天子是一位賢主,愛惜羽毛的他並不會反叛。可要是當朝皇帝是一位庸主昏君,蕭陽造起反來可就名正言順了。
蕭邦登基伊始時是完全無法與勢力強大的遼王對抗的,一袋雄主蕭漠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是以乾元天子將各王妃留在京城,名義上是為他守孝,實則是為約束遼王。
蕭陽和夢冰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恩愛夫妻,有遼王妃在京州做人質,遼王絕不會反。
也就是說,先帝蕭漠給了他三年時間發展壯大自己。若是三年後他還沒有組建起自己的班底,未能讓天下歸心,蕭陽便會取而代之。
而他,就會死。
蕭邦不想死,所以他只能勵精求治,當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他了解自己,當自己羽翼豐滿時,必定會百計千謀地除掉北邊的心腹大患。
蕭陽亦不想死,故他須全力抵禦北敵,建功立業,為自己博得一個好名聲,讓他蕭邦毫無下手的理由。
兄弟二人身上皆有沉甸甸的壓力,誰都不敢有一絲懈怠。
誰一旦鬆懈,便極有可能被對手抓住機會,從而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蕭邦和蕭陽相互制衡,又相輔相成。
兄弟合力,攘外安內,定能鑄就一個輝煌的大明。
這便是乾元帝構想的萬全之策。
此計讓蕭邦的心涼了個徹底。
最是無情帝王心,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為了達到目的,眾生皆可做棋子。
便是他的妻妾子女,也不例外。
蕭漠為了杜絕後宮干政,竟狠心地讓和其相伴已久的妻妾全部去死。
真是冷血啊!
回憶起往事,他的頭疼得加厲害,蕭邦緊按著眉心,神情痛苦。
一位雍容華貴的宮裝婦人悄然無聲地來到大明天子身後,纖纖玉手輕輕覆上蕭邦的太陽穴,緩緩揉了起來,“都叫你不要這般拼命,見你頭痛,我可是心疼得緊啊。”
女子雖是這般說,可她滿臉漠然,哪裡有半分心疼之意?
明耀天子自嘲一笑:“不拼命不行啊。”
他蕭邦先天弱蕭陽一頭,若不死拼,如何能換得江山穩固?
“那我便不管你了。”女子收回手,冷冷地說道:“你找個時間將蕭靖喚入宮來,我要見他。”
說完,女子腳踩蓮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乾清宮。
……
明耀二十年三月初九,京州城下起了傾盆大雨。
一向步行去太學的姜瑤,今日也坐上了馬車。
樸素的馬車上,姜瑤撥開車簾,抬眸瞧了一眼陰雲密布的天空,心想今個這麼大的雨,大叔應該不會去西苑了吧。
那自己是不是也不用去了?
最終姜瑤還是撐著傘,前往西苑。
既然約好了,那麼無論如何也要遵守約定,去看一眼,如若大叔不在,自己再回家便是。
西苑河畔,煙雨濛濛中,一襲白衣傲然挺立,自有一副俊逸出塵的氣度,如同天上而來的嫡仙人。
見著這一抹身影,姜瑤心中一暖。
本以為今日今天不作美,大叔不可能過來,沒想到他還是遵守著約定,一如往日那般在西苑等著自己。
蕭靖把白貓給小姑娘,小姑娘抬頭,看著大叔俊美的面容,有一瞬間失神。
“大叔真好看。”姜瑤在心中喃喃道。
雖然這張臉她不是第一次看,可每瞧一次都會給她驚艷的感覺。
由於前幾日被小姑娘瞧見了真正面容,索性沒有喬裝打扮的蕭靖將小姑娘的玲瓏小傘收起,再將自己的傘遮在少女頭上。
在姜瑤疑惑的眼神中,蕭靖笑著解釋道:“方便你逗貓。”
天空下著瓢潑大雨,空氣微冷,可小姑娘的心裡啊,就跟灌了熱湯似的,暖得不行。
不再戴假鬍子的鬍子大叔,是除她父母,還有歐陽以外,第四個對她這般好的人。
……
草叢裡,保護姜瑤的一名死士正笑著介紹自己:“姑娘,我叫艾瞰,敢問姑娘大名?”
前幾日他們已解除了誤會,不過還沒有相互介紹。
凰舒斜眼看著他,淡淡吐出兩個字:“凰舒。”
艾瞰撓著頭,嘿嘿笑道:“姑娘的名字真好聽。”
凰舒把身子轉向一邊,顯然不太想搭理他。
傻乎乎的艾瞰哪裡知道凰舒是何意?他繞了一圈,讓自己面對凰舒。
他愣了愣後,開口道:“姑娘多大了?”
凰舒再次轉身,他也跟著轉,又問:“姑娘家住何處啊?”
凰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