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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
“生你百般為虛妄,我唐三藏錯了一世,負了你一世,若成佛必要誅心催腸,我這佛成的有何意義?”
我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呼吸,能聽見他說這一句話,便覺得值了。
看話本子裡老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本是個自私自利之人,可在這彌留之際,我忽然醍醐灌頂,我愛他,可愛的局限,愛的私利,他有天命,而我只是茫茫紅塵一個過客,就因為我的死,讓他傷心,讓他痛苦,實屬不是我的本意。
我終於做了這麼多年膽子最大的事兒,我攬著他的脖子,輕輕地貼著他的薄唇,用了我此生最大的力氣說道:“三藏,忘了我。”
我不知道我的這句話如一把鋒利的刀在他的心中來回割補,我只想著,要是我從未來過,要是我從未遇見過他,那麼他,也不會像今日這般傷心。
我本是風,生於風,逝於風,從此以後,只要三藏不管行在哪裡,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為色。
而我,會永遠的陪著他。
孫悟空正要伏住趙清舟,忽的聽聞一陣悲愴的哭聲,回頭一看,師傅懷裡的姬蔻已慢慢消散成溶溶螢光,散於夜空。
他從未看過如此失態的師傅,跪在地上,拼了全力想要抓住那絲絲的光亮,卻留不下一絲半許。
趙清舟也惶惶如失魂般,喃喃道:“她死了?”
手中的太阿劍落在地上哐啷一聲,他半跪在地上,涕泗縱橫,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再問別人:“她是山魅怎麼會死?”
唐三藏聞聲才如失魂般蹌踉地站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趙清舟。
他知道自己對姬蔻有魔障,可他忍著,越是忍著,魔障越是填充在他的心裡,直到有一天佛祖將那魔障化形投到了那皇家去。
那夜他受皇帝之邀,來替難產的皇后誦經,說實話這魔障是生是死他並沒有半點憐憫,只當他抬頭便見那青衣少女撐著腦袋望著他:“三藏,你在作甚?”
他心間一軟,只知魔障去了,與她做個朋友,便笑著邀她幫個忙。
少女言笑晏晏,跳到他的跟前談條件:“我幫了你,那你也得幫我個忙。”
鬼使神差的唐三藏點了頭,他心裡隱隱有些期待,可正當入了院子,看見佛祖那張悲憫的面孔,他的心猛然一震。
他心性不純,魔障也去了,可他依舊關注著姬蔻。
所以他又誠恍誠然的遠離姬蔻。
那夜姬蔻難過的快要哭了,可還是沒當著他面哭,尤是生氣,也不捨不得不理他。
誰都不知道那夜有多亮,凌霄花鋪了一地,他看著日從東起,光耀大地。
他望著趙清舟,見他涕泗橫流,忽的覺得憤怒,要不是他,姬蔻怎麼會死,要不是他,姬蔻指不定還好好地活著,或許貪杯,或許在凡間瞧上了另一個美人。
而不是如這般,在這微涼的夜永遠消散在世間。
姬蔻怕冷,是真的怕冷,不知怎的,他想到姬蔻幼時迷路在西湖湖畔,那日她戴著白狐狸耳套,像個糰子一樣乖乖的望著他。
那般純潔,那般善良。
這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她了。
所以,他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佛說,要他滅了魔障,他滅了,要他絕了欲望,他也不敢碰了,可他都按佛說的做了,姬蔻依舊死了。
死在了他的魔障下。
死在他信任的佛祖手上。
趙清舟見他提起太阿劍扯了嘴撕心裂肺的笑了起來:“你要殺我,就算殺了我取回鎮山石也救不回姬蔻回來。”
孫悟空萬萬沒想到唐三藏為了姬蔻可以做到這步。
殺人,在佛教中是破了五戒,別說取經了,連當僧人的資格都沒有。
於是一把握住欲行的太阿劍,勸慰道:“師傅,你當真要毀了成佛之路。”
“姬蔻死了,我成佛有何意思。”
趙清舟聽聞,嗤笑一聲:“姬蔻到死之前才知道我不是你,她想了你一世,到死也是死在你的手上!”
唐三藏額頭青筋遍布,生生掰開孫悟空攔阻的手,喝到:“悟空,今日之仇我必報,要是神來阻我,便殺神,佛來阻我,便殺佛。”
“師傅!”
趙清舟先被孫悟空打了就快半死,如今見姬蔻死了,心也去了一半,如今唐三藏說要殺他,根本連躲得心思都沒了,淡笑道:“唐三藏今日你縱使殺了我,也換不回姬蔻,不如你我二人合體,入了魔道,我有鎮山石,你有佛修,我們不急找不到姬蔻。”
唐三藏神色一凜,似在考慮。
孫悟空大驚,這趙清舟生生的要把師傅墮入魔道,他大急拉著唐三藏“師傅,不可!”
“只要能救姬蔻,入魔又算的了什麼?”
唐三藏用著太阿劍逼退孫悟空,提著趙清舟的衣領冷然道:“如何入魔。”
趙清舟勾著薄唇,陰柔道:“我本是你,引了我進去,你自然成魔。”
“果真?”
“我雖是你的魔障,可你別忘了,我是為了誰而生的,沒了姬蔻,我比你更活不下去。”
“好!”
“師傅!……”
太阿劍藍光一閃,天地只見煞氣直衝雲端,流波山外海濤丈達十丈,轟隆一聲,撞得流波山沙飛石走,待孫悟空回過頭來,太阿劍一端沒入唐三藏的胸膛,一端沒入趙清舟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