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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荷青一定聽到了他最後的那句,他回來了。
所以,荷青才在他清醒後告訴他,自己的回答。
是啊,他回來了。
那一瞬千萬年的孤寂,並不只是他一個人在承擔,並不只是他獨自一人在緩慢前行。
黑璽猛地握緊爪子,他仰頭向天一聲長嘯。他既是在回應關心自己的家人,亦是在向他的敵人示威。碧波湖外的敵人也好,碧波湖內的敵人也罷,他都無所畏懼。
他渾身充滿了神秘的力量,他毫不懷疑自己的全新實力。
見神殺神,勢如破竹,這番念頭一旦盤旋心底,就再也壓抑不住。
聽得黑璽的挑釁,湖水當即沸騰了。透明的水箭恆河沙數,密密麻麻的要置黑璽於死地。
黑璽氣定神閒,他不必再像此前匆忙地躲避數不清的水箭。水箭對如今的他來說,已不是致命的利器。
隨著不滿的怒吼,黑璽不偏不倚地向著水箭直直地沖了過去。他抬起自己的爪子果斷回擊。
烏黑的利爪,指尖跳閃著一抹明亮的金光。就在利爪對水箭觸碰的剎那,水箭遇金光,仿佛冰雪遇到了暖陽,急速消融。
黑璽並未就此停下,他一手幻化出一柄漆黑的長弓,一手幻化出一支黑色的長箭。長箭騰起一股殺戮的霸氣,黑色箭頭可見暗金光芒環繞,黑色的翎羽彰顯著殺氣騰騰的氣息。
來而不往非禮也。
長箭“嗖”的離弦而出,直指湖底禁地的方向。
黑箭沒入湖底,碧波湖霎時一陣劇烈搖晃。
下一刻,似有慘叫轉瞬即逝。
黑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殺了對方,不過他有信心,對方膽敢再咄咄逼人的攻擊他,他必將回敬更加鋪天蓋地的回擊,毫不心慈手軟。
收起繁雜的思緒,黑璽不再理會湖底的動靜,他聚集了力氣,直奔半空的化龍契機而去。
他要歷劫,他要迎接最後的挑戰,誰也不能阻攔在他化龍的道路上,他會越來越強大,他絕不接受任何人對他的家人不利。
身軀巨大的黑蛟再一次騰空而起,他的四周圍繞著若有似無的金光。
黑璽的狀態比上一刻的歷劫狀態又輕鬆了幾分。此前他已是遊刃有餘,而眼下的黑璽,他面向天空的雷電,不僅神色自若,他更有一種明悟。
他亦能達到抬爪將這一片天幕,連同烏雲和雷電在內,悉數撕裂的地步。
一束束的雷電白光四溢,它們不斷地砸在黑鱗表面,黑璽頭頂的龍角成形速度越來越快,他周身的威壓眨眼膨脹數倍。
毀天滅地的氣息在他的體內不停翻滾,黑璽心有所悟,他如今得到的是在這片天地罕有的存在。
這不是純粹的龍之力,而是一種霸道無比的難得一見的力量。
神之力。
天河的盡頭,有神居住的地方。
也許,那裡真的不同於這個世間,生活著更加遠古更加兇猛的生靈。這些生靈居住在一個生機濃郁令人羨慕的富饒地域。
黑璽不羨慕那裡,在他的心中,有他的伴侶的地方,有他的孩子們的地方,才值得他深深眷念,才值得他用一生守護。
對於那些企圖破壞這兒的寧靜生活,雙手沾滿鮮血傷及無辜的傢伙,他對讓對方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付出沉重的代價。
最後一道雷電終是遲遲落下,電光深處,一條強壯的黑龍緩緩地伸展身體。
他的身軀越來越大,遠遠的超過了尋常龍族的個頭。他的體形誇張得驚人,他形成的壓迫感令人頭皮發麻。
所有的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感覺油然而生。
方圓內的山河顫抖不已,是對黑璽實力的敬畏。成千上萬的生靈跪伏在地,他們面向黑龍所在的天空,是對黑龍力量的敬仰和臣服。
黑璽低頭緊盯碧波湖,他的對手不在外面,從始至終就在碧波湖內,那些兇險萬分的氣息沒有徹底消散。
對方會安靜多久,又會在何時重整旗鼓,給黑璽造成麻煩。
黑璽不會給對方這樣的機會。
龍嘯響徹天地,所有生靈驟感身上一沉,頃刻間,一股無形的氣勢擴散開來,毫不猶豫的利用自身氣息籠罩周圍偌大的區域,歸為己有,不退讓分毫。
黑璽此舉是在圈定自己的領地,也是在向湖底的對手示威。他如今已是龍形,有了騰雲駕霧的本事,不會再跌回湖面。
他就這麼高高在上的,俯視他的對手。
黑璽剛化龍成功,一身用不完的力氣正愁無處發泄。倘若對方樂意冒出頭,他不介意大打出手,打個痛快。
可惜,對方並未現身。
黑璽冷哼一聲,他不信對方永遠不出來,他將碧波湖劃在自己的保護範圍,湖底禁地被他完全隔離監管起來。
要不是他與那位神明的意識溝通不了,他可能已經了解碧波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對方不回他的話,他只能自己探索真相了。
黑璽心念一動,整個碧波湖自內而外散發出柔和的金光,金光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出數千里的距離,這才徐徐減弱。
這是黑璽歷劫成功後給予的饋贈,也是他布置的防禦。
從今往後,林林總總皆在黑璽的眼皮底下。
黑璽輕輕一躍,自龍形化作人形,落向湖中島。黑袍染上了暗金的龍紋,縱是低調也掩不住那一絲囂張霸氣。
他剛落地,視線就撞入荷青滿是笑意的眼底。
黑璽張開雙臂,荷青當即加快步速,三兩步撲在了他的懷中。
荷青大力地抱緊自己的伴侶,好一會兒,他喊了一聲:“黑璽。”
黑璽抬頭攬著荷青,一聲回應拂過荷青的耳畔:“嗯。”
他聽到了荷青的呼喊,於是他回家了。有了他的荷花小妖怪,他不會迷失在黑暗中,他找到了回家的路。
沒多久,黑璽忽感袖子被拽了拽。他側頭一瞧,小粉蛟眼巴巴的仰頭看著他。黑璽心底柔和一片,他抬手抱起了自己的胖兒子。
接著,黑璽袖子一卷,一道無形的力道轉眼拉近了小墨蓮。黑璽順勢抱起小墨蓮,小個子的小蓮子和小花蛟直接甩在他的肩頭。
小墨蓮略微一愣,隨即激動的拉住了父親的衣袍。
從小到大,父親都是嚴肅嚴厲的。父親教導他,可是父親抱著他們的次數屈指可數。大概還是他差不多弟弟妹妹那么小的年齡,他巴掌大的時候,坐過了父親的肩膀。
小蓮子和小花蛟從來不懂得怕字怎麼寫,他們一會兒拽拽父親的頭髮,一會兒拽拽父親的黑袍。暗金龍紋散發出一股神秘的力量,和他們見過的龍族全都不一樣。
龍族歷來被世人奉為神,然而,龍是龍,神龍是神龍,擁有神之力的龍才有資格被稱為神龍。
黑璽抱著小傢伙們,他念頭一動,一個意念傳到了藥醫的小院。他曾在那兒見過所謂的神明,這會兒,他給對方留了一句話。
他邀請朋友入湖,他的朋友不接受對方對蛟龍的詛咒。
黑璽感念對方曾經給予的祝福,他才先留話,而不是不管不顧的直接邀人。
對方沒有回應,黑璽並不意外。
他化龍之際,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一點兒什麼,只是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碧波湖外,六皇子驟感一股輕柔的金光拂面而過。他周身忽地一輕,再沒有了來到碧波湖之初,不被湖主人歡迎的沉重感。
抵制沒有了,神明的詛咒自然也沒有了。蛟龍擅自入湖,勢必遭到詛咒的厄運不復存在。詛咒被壓制在黑璽的力量下。
六皇子輕鬆笑道:“走吧,主人相約,我們不用客氣。”
黑璽當前的實力足夠稱為碧波湖的主人。
六皇子大大方方的抬步往碧波湖走,九皇子困惑地牽了牽皇兄的衣袖,他低聲問道:“皇兄,西海的黑龍一族,有這麼厲害?”
“你認為呢?”六皇子不答反問。
九皇子思來想去,慎重地搖了搖頭。
他以前又不是沒接觸過西海皇族的龍子,他們與北海的龍族相比。大家不相上下,平分秋色,怎麼可能到達如此誇張的境地。
要不是黑璽沒有讓他們強制跪伏的念頭,黑璽化龍成功的那一刻,九皇子覺得自己多半會膝蓋一軟,向著黑璽跪下去。
同為龍族,不過是一黑一白的區別,為什麼本事差別這麼大。倘若西海的黑龍一族如此霸道,他們北海龍族簡直只能成為別人的依附了。
“血脈,天資,機遇,不可強求。”六皇子說著略微頓了頓,“人各有命。再大的機緣,有命拿,才能稱作機緣。”
否則就是萬劫不復的死局。
別人手裡的沒必要深究,該自己的總會出現,不是自己的,強求也不見的有什麼好結果。
六皇子眼角的餘光掃過白景。白景眼中沒有迷茫,沒有嫉妒,他先前的緊張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狂喜,為三弟化龍成功的由衷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