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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衣裳,榮錦棠就走了,只到門口言:“下次你且帶了手藝來, 朕拿幾本書同你換,要是手藝不好可就不能換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輕揚, 眼睛裡都帶著些星光,他也沒等付巧言的答話,推門便走了。
付巧言站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 才穿好衣裳離開石榴殿。
或許是因為經的多了,回去的路上她走的也就沒那麼難,等回到長春宮後殿偏殿, 晴畫照例半坐在小爐子旁看著熱水。
開門聲驚醒了晴畫,她眨巴眨巴眼睛,立即起身去換了一壺水。
她們這個小爐子是溫茶的,一次熱不了太多水。
“小主, 你先收拾下,這壺馬上溫好。”
作為淑女的日子其實並沒那麼好好過,剛才在石榴殿裡,她只撿了好的講。
付巧言喜習字,卻不敢要筆墨紙硯來使。手裡沒有多餘的布,也做不了更大件的衣裳。她們一日三餐都是看御膳房心情,就連沐浴這件事,每天也是有時間的,錯過了就只能這樣湊活。
她剛才在石榴殿跟榮錦棠說一本《珍斷集錄》讀了許多日還沒鑽研透,不過是捨不得丟開去看《山海經言》,她手裡一共就這幾本書,看完就沒得可看了。
嘴裡說的仿佛不在意,其實也是不好去求,也不能去求。
然而淑妃曾經在景玉宮的日子卻跟她說的相差無幾。她是世家出身,正二品妃,獨居一宮,她想怎麼過就可以怎麼過。許多事情沈淑妃可以做,但是付淑女是不行的。
晚上其實她能看出榮錦棠不算很開心,她的差事也不過就是哄他開心,說些好聽的,做些好看的,便是盡了責。
看他走時的神情,仿佛她確實做得很好。
付巧言微微鬆了口氣,同榮錦棠侍寢的時候她是不怕的,說實話還挺享受,沒什麼好去介懷。頭幾次他也沒怎麼同她講過話,近日裡說了那麼多句,實在是叫她緊張極了。
有時候說的越多,錯的也就越多。
但她又不得不答。淑妃讓她忠心,她就要忠心,別人的事要講實話,放到自己身上就略微改改,只說好的也不算欺上瞞下。
付巧言一邊就著熱水擦拭身體,一遍出神地想:“還好我坦坦蕩蕩,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大概是晚上耗費了很多精神,這一夜付巧言睡得很熟,第二日起的自然就有些遲了。
晴畫不好去喊她,只好壓著最後時辰跑去打熱水。
這會兒天氣已經有些熱了,付巧言剛收拾好自己推開屋門透氣,就聽外面一把尖銳的嗓子叫:“哎呦,你們主子真是金貴,這剛一侍寢,怎麼就起的遲了呢。”
付巧言微微皺起眉頭,已經聽出這人不光嘲諷晴畫,也是在罵她矯情。
晴畫沒去跟她硬抗,只說:“都是我不好,起的遲了,我們小主心地好,沒錯怪我。”
這個應對可以說是很得體了,付巧言剛剛有些欣慰,就聽那人又說:“怎麼說話呢?真沒規矩,我可是昭儀娘娘跟前的大宮女,你得叫我姐姐。你那付淑女見著我,還不是要叫我姐姐。”
付巧言自己只是最低一級的九品淑女,跟昭儀娘娘跟前的大宮女是一個品級,按理說其實她們這樣的淑女跟大宮女沒什麼差別,但身份上好歹算是皇上的妃妾。
作為有確切品級的宮妃,在這長春宮裡她品級只比王昭儀和她的管事姑姑低,無論在長春宮裡還是長春宮外,都沒有她向一個大宮女行禮的道理。
聽到這付巧言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她確實不是個喜愛爭吵的人,但也不能任人欺辱。
付巧言邁出兩步,遠遠看著垂花門旁的兩個身影,冷聲道:“怎麼,我要是叫了你姐姐,你敢應嗎?”
她這話一出口,那邊氣焰囂張的大宮女立馬沒了聲,倒是晴畫快走幾步,皺著臉跑到門前:“小主您怎麼出來了,都是奴婢的錯。”
付巧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側身讓她進了屋:“沒事,你進去吧。”
她再抬頭就見垂花門那已經沒了剛才那大宮女的身影,付巧言懶得追出去計較,過了垂花門就是前殿,那是王昭儀的地盤。
付巧言嘆了口氣,轉身合上房門,開始洗漱。
“剛那是昭儀娘娘跟前的哪位?”付巧言問。
王昭儀剛來沒幾日,她平時又不出屋,最多就是去角房如廁,根本不知道王昭儀身邊都有什麼人。
晴畫每天都要打水取飯取衣,小陀螺般忙個不停,她認識的人就多了。
現在付巧言要想知道外面的事,全靠這小丫頭。
晴畫把毛巾遞給她,撇撇嘴道:“昭儀娘娘跟前只兩名大宮女,那個討厭的叫梧桐,另外一個叫淮柳的就和善一些。”
王昭儀身邊人比當時淑妃在景玉宮時少的多,她只兩個大宮女,也沒有大伴,只有個中監管著外事,剩下就是四個小宮女,一共就八個人。
付巧言雖不往前頭去,也知道王昭儀是個很能折騰的人。經常能聽到前院那熱鬧聲,就那麼八個人還要使喚得團團轉。
她見晴畫仿佛也沒怎麼生氣,不由問她:“你比以前在文墨院的時候可大氣多了,剛才那句應對特別好。”
晴畫微微紅了臉,取出面脂幫她擦臉:“小主不是講過,叫他們自去說,自己又掉不了一塊肉。她也不能打我,罵幾句有什麼要緊的?她要敢打我,我立馬就去尚宮局告她,總能叫她吃點苦頭。”
付巧言笑話她:“哎呦晴畫姐姐,你可是有這麼硬的關係,我怎麼不知道呢?”
晴畫跺跺腳:“小主,您怎麼這麼壞!”
“我剛進宮就去了尚宮局的,那邊帶我的姑姑人好,很心疼我的。要是她敢動手,我就去找姑姑嚇唬她。”
付巧言還真沒想到她還有這一層關係在,有些不解:“姑姑對你這麼好,為何讓你去文墨院伺候人?”
說到這個,晴畫難得有些沮喪:“姑姑說跟她在尚宮局要熬十幾年才能出宮,既文墨院去要人,跟著八殿下的女眷沒幾年就能出宮,出去還能早些嫁人生子,比在宮裡苦熬好。”
這姑姑倒是個通透人,也一心為晴畫想。
付巧言摸了摸她小腦袋:“這姑姑人真好,叫什麼名?”
“姑姑叫趙明蘭,待我真的很好。不過誰也沒想到,叫八殿下……”
付巧言打住了她的話頭:“可不是……宮裡又有誰能想到這一次出呢?也是沒應了你姑姑的念想。”
晴畫搖了搖頭,笑嘻嘻看著付巧言:“其實也挺好,我並不想出宮嫁人,小主人又這樣和善,同以前在尚宮局的日子沒什麼差別。”
付巧言笑她:“最近嘴真甜,慣會奉承我。你還小呢,說什麼嫁人不嫁人的。”
晴畫沒去看她,低頭收拾梳妝架:“小主你要是不嫌棄我,就叫我跟你一輩子。外面有什麼好的?在宮裡好歹能吃飽飯。”
付巧言微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