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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埋伏都已準備妥當,就等烏韃鐵騎一步踏入全套。
護國公主的靈堂設在縣衙正堂,在一片蕭條肅穆里,她一身紅衣依舊鮮紅奪目。
棺木是城裡棺材鋪臨時做的,哪怕用了最好的棗木,依舊顯得寒酸凋零。
自從國書呈送給烏韃之後,榮錦棠直接下令,帶著護國公主的遺體回到漢陽關內,一邊安排埋伏和防禦,一邊給公主設靈堂。
直到這時候,伺候公主淨面的婢女才驚呼:“公主這身紅衣,本就是左衽。”
卓文惠現在看上去太淒涼了,榮錦棠實在也不敢去看她,聽了這小婢女的話,才驚覺卓文惠早就給自己做了一身壽衣。
便是這樣大紅的顏色,也掩蓋不了它是壽衣的事實。
榮錦棠嘆了口氣,給卓文惠上了三炷香:“護國一路走好,朕必奪回潁州,不叫鮮血白流。”
二月初二,龍抬頭。
這一日也是榮錦棠的二十歲生辰,過了今日,他便弱冠,從此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
也是同一日,胡爾汗率領殘部,一路往漢陽關疾馳。
黃沙漫天,日落晚來。
天際一片殘陽如血。
第155章 大捷 二更
漢陽關外, 大越的軍隊早已等候多時。
烏韃鐵騎如今已不復往昔威武, 只剩下一萬多部眾隨胡爾汗奔赴漢陽關。
他們兵分三路, 以前鋒為主,左右邊鋒為輔, 踏晚霞而來,沖天的黃沙埋沒歸路。
榮錦棠也換上一身輕鎧甲,他騎在戰馬上傲視前方。
大越所有的將軍們皆列陣而出,靜靜等待大戰的來臨。
胡爾汗一馬當先,率先來到陣前。
他今日氣色已經好了許多,一身黑色軍裝顯得他高大健碩,確實是響噹噹的八尺男兒。
“越國皇帝,”他高聲喊道, “你既趕親赴戰場,敢不敢親自下場同我過手。”
榮錦棠沉默不語, 遠遠看著他。
穆漣征如今率左前鋒,聞言便道:“你們荒野蠻子,還用不著我們陛下親自出手。”
胡爾汗仰天長笑, 聲音卻莫名有些悲涼:“孬種!”
陣前叫囂,也不過是一貫傳統。
胡爾汗跟穆漣征喊了幾句就各自退下,等軍鼓響起, 前鋒騎兵便沖入陣中,揮舞著長刀廝殺起來。
大越前鋒營的戰士們各個都身經百戰,除了長刀,也能靈活掌握長矛、匕首和手抓, 跟勇猛無畏的烏韃騎兵廝殺起來竟也毫不遜色。
鮮血染濕了黃土地,也刺紅了將士們的眼睛。
穆漣征親自衝殺陣前,他揮舞著穆家傳承至今的長矛,整個人仿佛地獄走出的戰神。
他的長矛閃著銀紅的光,一下刺入烏韃士兵的胸口,直接把烏韃士兵送回天神懷抱。
“來呀!”他似出入無人之境,拼殺的神態癲狂而決絕,帶著一股旁人無法阻攔的狠勁。
烏韃的騎兵長一刀擋住他的長矛,擰著橫眉吼道:“我來!”
“呯”的一聲,兩把鋒利的武器撞在一起,濺起刺目的火花。
那騎兵長一手長刀使得出神入化,左刺右挑,次次擊中穆漣征的要害之地。
穆漣征仗著身上鎧甲結實,竟躲都不多,槍槍往騎兵長手腳刺去。
不過轉瞬功夫,兩人已過十數招,身上也漸漸血跡斑駁。
又再拼鬥兩個來回,穆漣征也沒耐心同他糾纏下去,他狠下心沒有躲開騎兵長砍過來的長刀,狠狠一槍扎到他的脖頸上。
血花四濺。
漫天鮮血染紅了穆漣征的臉,也蜇痛了他的眼睛。
那騎兵長被他刺得整個人都似踢爛了的藤球,腥紅的獻血不斷湧出,帶走了他所有的期盼。
他掙扎著趴伏在馬背上,一雙無神的眼睛望著天空:“天神……在上。”
穆漣征一把抽回長矛,策馬轉身,又再度扎進紛亂的戰場。
“天神沒讓你們侵略他國。”穆漣征皺著長眉,低聲說道。
橘紅的夕陽餘暉灑在身上,似天降血雨,又仿佛是烏韃的天神所流之淚。
半個時辰過去,這一場前鋒戰終於以大越大獲全勝告終。
最後整齊上陣的火鳳衛徹底震懾了烏韃士兵的心,也把他們永遠留在大越這片黃土地上。
穆漣征騎著疲憊的馬爾回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一頭栽了下來。
氤氳的鮮血從他腿下蔓延而出,他咧著嘴沖榮錦棠笑:“陛下,真他媽痛快。”
榮錦棠皺起眉頭,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立即叫軍醫把他抬至後方。
沈聆跟在榮錦棠身邊,低聲道:“烏韃軍營離得太遠了,我們無法突襲。”
榮錦棠頷首,道:“今日戰終,烏韃情勢很不樂觀。看樣子胡爾汗已經做了最壞打算。”
哪怕耗損掉所有烏韃騎兵,也要帶走大越將士的生命。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實在無法令人苟同。
“他們烏韃人,是不會敗降的。”沈聆道。
榮錦棠皺起眉頭:“戰況太複雜,現在用火銃很容易誤傷自己。”
沈聆沉吟片刻,還是道:“陛下,臣有一言。”
他這一聲那麼沉,那麼重,榮錦棠心裡一緊,肅穆而視。
沈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榮錦棠搖了搖頭:“不妥。”
沈聆有些急,原本還想再說,卻被榮錦棠止住話頭:“火鳳衛是我大越的根基,幾年才能培養出千人眾,損失一個都可惜。”
“朕知你一心為父報仇,你征戰邊疆,守住大越萬萬百姓,已是給舅父報了仇。”
“作為將軍,舅父也更願意看到這樣結局。你不要再說,朕不會應允。”
沈聆攥緊拳頭,終於沒再說什麼。
榮錦棠站在城牆上,遠遠遙望前方烏韃營帳:“傳令下去,明日以突襲為主,纏鬥兩刻務必回防,以便火鳳衛發威。”
他這般冷靜布下軍令,在他身後的顧熙塵和趙朴之對視一眼,欣慰地點了點頭。
次日清晨,前一日的血味還未散去,新一輪的廝殺便又開始。
胡爾汗再度挑釁榮錦棠,榮錦棠卻也依舊不理不睬。
他身上肩負著家國天下,輕易不能涉險,也不會允許自己衝動行事。
此番御駕親征,不過是為了讓先皇瞑目,完成他最終未能了卻的遺願。
再一個,他也想親眼看著烏韃隕落在眼前。
兩日之後,烏韃僅剩兩千人。
胡爾汗坐在大帳里,問隨行的呼延亭:“國師後不後悔?”
明明是文臣出身,可留在潁州城保命,此刻隨軍出征的國師卻穿上了戰袍,等待隨時來臨的終戰。
呼延亭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悔。”
自己選擇的路,哪怕倒在終點之前,也不枉這一生九九八十一步的堅持。
胡爾汗紅著眼睛笑笑,伸手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國師,陪我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