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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魚放了只鴿子出去,寫了兩個字——有恙。
將軍大人也是日理萬機的,戍北之日已近,項歲瞻某天上朝時與敬軒稟告出發日期後,獲得恩准去往慈寧宮辭別。
“叩請太后聖安。”威遠將軍身披軟甲,按禮而入,“臣驚聞太后鳳體違和,戍北前特來請安。”
他又要戍北?他這一走就是一年半載的,甚至三年五載,又有好一陣子看不見他了。齊丹嫣臉色很臭,孕婦就是這樣情緒多變。嘴角往下一拉,眼睛一橫,“不准去!”
在場的太監宮女瞬間無語,將軍戍邊也是為了保家衛國,居然還不准人家去。大家看著項歲瞻,只見他臉色平和,毫無焦急之態,心想,項將軍人前再威武,也難敵時刻不著調的太后呀。
感覺到項歲瞻的目光掃到了自己,子魚悄悄戳了戳自己的肚子,又挑眉瞥了齊丹嫣一眼。項歲瞻立刻明了,眉頭向上抬了抬,目光中露出些驚喜,但這驚喜稍縱即逝。他沉默了一陣,又說:“臣冒死稟告,戍邊乃臣職責所在,望太后恩准。近日天氣漸熱,太后鳳體不適應該也與暑氣有關。臣聽聞潼川靈華宮氣候涼慡,實乃避暑勝地,暑氣將至,太后若意欲往靈華宮避暑,臣護送太后前往。”
潼川靈華宮……潼川離他戍北駐紮的地方瑞兆僅有五十里,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讓她換個清靜的地方生孩子,同時,離他也近。
齊丹嫣轉念一想,對哦,與其在宮裡等著肚子大起來,還不如出宮到避暑行宮裡去,那裡人少,空氣好,離瑞兆又近,簡直就是待產勝地嘛。
次日,齊丹嫣就神神叨叨說自己快要中暑,想去避暑行宮。敬軒這邊還沒說要去,有一個人忽然跳出來,自告奮勇要送她,這個人就是前國舅張傳吉。他本來就對齊丹嫣有那麼點意思,覺得這女人呆呆的好像十分好騙,這下子當著上朝的百官們的面,用了非常華麗的辭藻說出這個建議,好像去往潼川靈華宮的路上是刀山火海一樣。
項歲瞻對張傳吉借馬給齊丹嫣害她從馬上掉下來失蹤幾個時辰的事耿耿於懷,再說張傳吉向來有不臣之心,想挾幼帝當傀儡,怎麼說也是中央權力的一個隱患。如今小皇帝年滿十歲,張傳吉還未達到目的,一方面是因為項歲瞻的制約,另一方面,敬軒狗屎運很旺盛,雖然從政之路艱難險阻,他卻總能逢凶化吉,不得不說,這也算是皇權天授的一個作證。
“那我也要去。”敬軒和齊丹嫣兩個人互為跟屁蟲,一個聽說對方去哪裡,另一個通常也要去。百官跪著哭嚎哀求,說太后畢竟是女性,皇上是個男子,不能那麼嬌氣。敬軒的嘴撅得跟掛衣鉤一樣,“項愛卿,你怎麼看?”
這可真是問對人了。
項歲瞻垂首道:“臣認為不可。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后既然前去避暑,國家政事就得由聖上定奪才是。吾皇早晚需要親政,提前歷練一番也好。”
敬軒可謂是眾叛親離,獨自生著悶氣,瞥了一眼國舅,說:“那就有勞國舅護送母后前往靈華宮了。項愛卿要戍北,剛好同一路,就一同前往吧。”
“臣遵旨。”張傳吉和項歲瞻恭順道,項歲瞻臉上並無異色,倒是張傳吉興奮得眉毛亂跳,回去就吩咐家丁準備最華貴的衣服若干,又買了很多簪子鐲子的,準備沿路好好獻一下殷勤。
他家的小嘍囉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聽說威遠將軍也要同去,沿路怕是有所不便啊。”
“他一介粗鄙武夫,不像我是皇親國戚,哪那麼容易見得著太后鳳面。這一路還得靠老子照應著,他充其量就是個侍衛頭子罷了。”張傳吉很是自信地說。
國舅爺畢竟還不知道,太后肚子裡懷著那個粗鄙武夫的小包子,此去一是要避暑,二是要生寶寶呢。
作者有話要說:
☆、躲起來生小bady去嘍
盛京往潼川靈華宮,車程至少一個月。沿路茂林修竹,時有參天大樹遮雲蔽日,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糙木清香。
項歲瞻騎著黑駿,走在鳳輿一側,每天聽張傳吉屁顛屁顛跪在鳳輿前就說那麼幾句話——“請太后娘娘安!”、“臣叩請太后娘娘早點睡。”、“臣叩請太后娘娘多喝點熱水。”
“咦,為什麼國舅一直叫我喝熱水?這天氣時而悶熱,我覺得冰鎮酸梅湯更加好喝。”齊丹嫣捧著一盅冰糖燕窩,不解地問子魚。
子魚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鳳輿行到祥安,項歲瞻命子魚給齊丹嫣換了身很家常的青色衣裳,梳的也是最平常的圓髻,只簪了一隻桃木簪,夜裡悄悄從下榻的府邸轉移至不遠處一個民宅,宅子裡只有一個瞎眼老太太。只聽項歲瞻對老太太說:“老人家,我與夫人路過此處,夫人身體不適,想借您的地兒歇一歇,請個大夫瞧瞧病,不知方便不方便?”
齊丹嫣聽見“夫人”一詞,小心弦好似被撥動了一下。
瞎眼老太十分善良,不僅同意了,還顫巍巍想去倒點熱茶給二位異鄉人。項歲瞻主動接過茶壺,倒了幾杯茶。齊丹嫣望著昏黃燭光下那高大的身影,心底很暖。大夫切脈之後,之後拱手對項歲瞻說:“恭喜啊恭喜,夫人這是有喜了!從脈象看,已經兩月有餘,胎像十分穩定!我再開個安胎的方子,照著吃就行了。”
項歲瞻握緊齊丹嫣的手,給大夫和瞎眼老太一人一錠銀子,又扶著她上了馬車。
“你說~這孩子將來要起個什麼名字才顯得他的父母很有文化?”馬車裡,齊丹嫣又開腦洞,已經在謀劃將來,殊不知這孩子能不能順利生下來都是個問題。“要我說,還是翻一翻書,找個最最難的字……”
項歲瞻帶著一臉僵硬的神情,“……項爨爨?”
“這個主意好!”齊丹嫣高興地拍拍手。
回到府邸,齊丹嫣貓著身子穿過小竹林,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子魚已經等在裡面,一見她回來,就趕緊問大夫的診斷如何,聽說確實有喜之後,子魚心想,嗯,將來我年紀到了必須出宮之時,還能去開個醫館,也算自力更生。
項歲瞻隔著一條小路,遙望齊丹嫣進去了,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忽然,他停住了腳步,只見前國舅爺張傳吉站在月洞門外,帶著震驚、疑惑和憤怒,原本頗有幾分俊氣的臉都扭曲了。他伸出手,食指直直指向項歲瞻,卻又不敢大聲嚷嚷。
“國舅爺雅興。”項歲瞻面色如常,慢慢踱到張傳吉面前,假意打了個招呼就要往外走。
“項歲瞻,你站住!”張傳吉有惱羞成怒的前兆,拋卻了禮數和官場圓滑,直呼其名,上前一步擋住了他,“方才我見你鬼鬼祟祟扶著一女子進了太后的別院,現在又站在裡面久久凝望不去。你好大的膽子!外臣私通宮女,你想流放到哪裡去?是南方的瓊州?還是西邊的雷錫?”
“我就算私通太后,又與前國舅爺何干?”
項歲瞻對張傳吉早就起了殺心,一來,張傳吉的存在威脅到了敬軒的皇權,本來就該在恭親王被滅掉之後成為下一個目標;二來,這十幾天的“早點睡”“多喝熱水”已經磨掉了項歲瞻的耐心,反而促生許多酸意。
“你你你滿口穢語,竟敢侮辱太后娘娘!”張傳吉真是被項歲瞻給嚇尿了,早就聽說這個威遠將軍承襲了他們項家的殘暴無道家風,作戰的時候縱容下屬燒殺搶掠,搞得人人都想在他手底下干。沒想到今天真是大開眼界,項歲瞻不但沒跪地求饒,居然還敢臭不要臉地說出這種話!
項歲瞻抽出腰間軟劍,月色下只見寒光一閃,冰涼的劍影映在張傳吉臉上。歷來轟轟烈烈的愛情,不是出軌就是偷。情,私通之路總是充滿艱難險阻,必要時候總是要殺那麼一兩個知情者和礙事者,要不武大郎是怎麼死的呢?
戰場上殺敵無數的項歲瞻對殺區區一個人如同庖丁解牛般得心應手,可憐的張傳吉,連救命都來不及叫,就被項歲瞻的劍劃斷了脖子,血像巧克力噴泉一樣噼里啪啦湧出來,死不瞑目。項歲瞻的軟劍滴血不沾,半空揮舞了幾下,畫出幾個劍花,散掉血氣,又收進腰間。
“來人!”項歲瞻沉聲高喝。
大批官兵漸漸糾集,包圍了別院,但還沒有人敢進垂花門。
“罪臣張傳吉半夜私闖太后下榻別院,欲行不軌,驚擾太后,我已奉命將其就地斬殺。”
官兵們想到沿路張傳吉那殷勤的模樣,覺得他會幹出這種事也在預料之中,太后雖然年紀輕輕就守寡,可也不能讓男人這麼輕薄了去呀。
項歲瞻踹了一腳張傳吉的屍體,見他死得透透,就命人將屍體抬走,順便清洗兇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