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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就是這樣奇怪,越沒遇見,越覺得忐忑——
“你們說,”喬司奇將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剩下氣息,“它們都藏在哪兒了?”
“樓里吧,”回答他的是周一律,“跟食堂那些一樣,外面一冷,就往樓里躲。”
Johns聞言心中籠罩起巨大陰影:“照你這麼說,院系樓那邊豈不是成了喪屍的汪洋大海?”
“可能性很高。”
“……”喬司奇覺得自己有點走不動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倒是想快點扎進這片海。”宋斐說著說著,不自覺皺眉,半疑惑半吐槽,“以前怎麼沒感覺這條路這麼長?我記得從宿舍過來也沒多久啊。”
戚言的語氣淡淡的,慢條斯理:“你都是趕在上課鈴響前的最後一秒狂奔而至,感覺不到路途遙遠也在情理之中。”
宋斐恍然大悟:“原來如……我用你解釋了嗎!”
戚言不自覺揚起嘴角,滿心愉悅。
宋斐雖被吐槽得心塞,但轉念一想,人家也沒說錯,自己當年還真是能多睡一分鐘,絕不早起一秒鐘,就算是系主任的課,也一視同仁,完全不搞差別對待。後來戚言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原來他不只對選修課敷衍,必修課也一碗水端平,於是單為端正他的學習態度,就不知道懟了他多少回。
起初戚言可能是真想他好,後來估計發現無用,就全是為懟而懟了。反正朽木不可雕,出口惡氣慡一慡也好。
以前的宋斐覺得戚言純屬找茬。
然而現在他懂了,那是一種眼睜睜看著你虛度時光卻又使不上力的生氣。
“你說的對……”
突然冒出的誠懇話語讓戚言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不太確定地問了一聲:“嗯?”
宋斐索性直截了當道:“你說的對,我不應該那麼混日子。”
戚言黑線:“如果沒記錯,我最後一次說這樣的話,好像得追溯到夏天。”
宋斐:“道理太深奧了,你要給我時間去領會。”
戚言:“……”
戚言不知道宋斐突然抽了什麼風,無意抬頭,發現路前方左側的幾棵樹之間扯著一條橫幅,紅底白字——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種宣傳橫幅在校園裡隨處可見,旨在營造健康向上的校園精神文明風貌。
難道是看見了這個?
戚言抿緊嘴唇,否決了這個推斷——此條幅都在這裡掛了八百年了,日曬雨淋,褪色皺縮,實在不太像能夠激盪人心的樣子。
但宋斐確實是在反省了。
而且是在明知道極有可能被他吐槽的情況下,仍然坦坦蕩蕩地說了出來。
相比之下,自己剛才的冷嘲熱諷,就顯得特不是東西了。
【本質上缺乏帶給愛人快樂的能力。】
【簡單講,你不尊重他。】
王輕遠說過的話,忽然在戚言腦海里閃了出來。
雖然對方在當時就講得很清楚,可直到現在,戚言才真正品出箇中滋味。
後方。
趙鶴:“前面聊什麼呢?”
吳洲:“聽不清。”
馮起白:“好像說喪屍都躲樓里了,還有宋斐貌似在跟戚言聊夏天的回憶?”
何之問:“夏天?他倆以前就認識?”
馮起白:“鬼知道。”
趙鶴:“他們班真的太奇怪了。”
吳洲:“從那個李什麼把鍋砸下去的那一刻開始,他班再發生啥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何之問:“李鯨魚。”
吳洲:“嗯?”
何之問:“他叫李鯨魚。”
吳洲:“你看,我現在聽見這麼奇怪的名字都沒感覺了。”
第56章 誘敵魯班
相比昨夜去快遞點時冰消雪融的回暖,今夜的氣溫又驟然降了下來。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導致喪屍們又縮回可以遮風避雨的建築物里,所以路上才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
最初小心翼翼刻意壓低的交談,在相對安穩的行進中,慢慢放鬆下來,一同放鬆的還有小夥伴們的神經,以至於當路旁樹後有疑似喪屍的影子一身而過的時候,只有何之問注意到了。
他的腳步驟然一停,跟在後面的趙鶴沒留神,撞了個結結實實,後者條件反she地“靠”了一句,完全沒控制音量,等發覺不妥,為時晚矣。
樹後面突然衝出來一個喪屍,一襲紅色羽絨服熱烈奔放,一如它撲來時的激情。
何之問本能想跑,可十個腳趾頭打仗似的亂動一氣,腳底板還是沒離開地面,相反,手裡的刀倒是握得更緊——他現在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有戰友!
電光石火間,喪屍已張著血盆大口來到眼前,距離之近甚至可以看清楚它被嗑掉一角的門牙。
何之問不管不顧一刀捅過去,刀尖扎進喪屍右臉!
喪屍還在往前沖,何之問也沒有卸力,然而對方的力量明顯強過自己,何之問堅持沒兩秒,腳下便站不住。所幸身後還一個剛剛撞上來的趙鶴,緊緊貼在何之問後背,擎住他的同時手上也沒閒著,一軍刺戳進喪屍太陽穴。
暗紅色液體順著放血槽緩緩流淌出來。
何之問清楚感覺到與自己抗衡的力量在慢慢消失。
用力拔出刀,尚未被軍刺放乾的血,又從臉上多出的窟窿里噴濺出來。趙鶴將喪屍無聲響地放倒在地面上,這才拔出軍刺,利落站起。
“這他媽也太好用了,”趙鶴甩甩軍刺上的血,越看越愛這件神兵,“想出買一把這玩意兒放宿舍的人絕逼是天才。”
何之問看著隊友行雲流水的身手,又想起兩分鐘前自己後背倚靠著的同他一道對抗喪屍衝擊抗衡的堅定力量,不由得憶往昔,無限感慨:“上學期我向一個女生表白,她拒絕我的理由是相比智慧的頭腦,她更嚮往堅實的胸膛。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女生慣用的藉口,原來安全感真的很重要。”
“很多男同學都認可這種說法,”馮起白拍拍隊友肩膀,“但用親身體驗式來證明的,你可能是第一個。”
何之問囧,正想再說道兩句,原本走在前面的1班四個人已經聞聲退了回來。
“沒事吧?”宋斐看看地上的屍體,又看看何之問,關心地問。
何之問搖頭:“就一個,我們對付得來。”
戚言四下環顧,不太放心:“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我們得趕快走。”
“走之前能不能把花露水再拿給我噴一噴……”作為被喪屍啃過次數最多的同學,喬司奇現在是喪屍打個噴嚏都肝顫一下。
“還噴?你現在已經跟花露水缸里泡三個月似的了,再噴,喪屍要不惱羞成怒,我都鞥幫它們替天行道。”周一律這一路上快被Johns熏得嗅覺失靈了,提起來就一肚子火。
趙鶴也幫腔,指指地上的屍體說:“一路上也沒遇見幾個喪屍,衝出來的更就這一個,放心啦,後面肯定也太平,你再多噴也是浪費。”
喬司奇半信半疑,皺眉猶豫。
趙鶴再接再厲:“這麼的,要是後面又碰著喪屍,我就像保護何之問一樣保護你,夠意思吧?”
喬司奇眼睛一亮,總覺得在趙鶴光潔的頭頂看見了更為光明聖潔的慈愛之光:“真的?!”
趙鶴毫不猶豫點頭:“當然。君子一言既出……”
砰!!!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碎了夜的靜謐,所有人都被震疼了耳朵,好長一段時間裡,除了嗡嗡嗡,再感知不到其他聲響。
待到耳鳴退去,不遠處已升起滾滾濃煙,給原本清澈的一方夜空濛上厚厚灰霾。
“求實樓!”何之問準確報上出事地點的名字。
此時小夥伴們已經來到了院系樓區域,雖沒正式進入,但抬眼已經能看得清前方的藝馨樓。魯班樓、藝馨樓、求實樓和格物樓四點一線,魯班樓最靠外,格物樓最靠里,濃煙滾滾的方向雖看不清樓體,可從位置判斷,化學系的求實樓無異。
“怎麼會爆炸?”宋斐飛快思索,“難道有同學在裡面?”
戚言:“雖然我也很想去探個究竟,但現在恐怕不行。”
宋斐感覺到對方話里不同尋常的凝重和緊張,疑惑地看他。
旁邊的趙鶴倒是先一步領會了隊友前男友的意思:“同志們,接下來可能是一場惡戰……”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見了繁多而雜亂的腳步聲,先是遠遠的,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眾人面面相覷,心下瞭然——那邊是文博樓!
文學院的文博樓不在現下他們踩的這條直線上,但也屬於院系樓區,就在此時聲音傳來的方向。
顯然是樓內或者樓附近的喪屍被爆炸吸引,聞聲而來,且是一大波!
腳步聲越來越心驚肉跳,眾人再不敢耽擱,拔腿就往前跑!
可跑沒幾步,前方魯班樓里忽然又衝出無數喪屍,也像被爆炸聲刺激得興奮了一樣,沒頭沒腦地朝濃煙方向狂奔!
八個人腳下一頓,雖還在向前跑,卻又不敢跑得太快,萬一追上前方大部隊,人家集體一回頭,他們就是標準的投懷送抱。可這樣慢下去,下場絕逼就是被後面的屍cháo踏平!
這簡直就像冬季里的跑操,前面一個班狂奔,後面一個班狂追,他們八個自由人晃蕩在兩大集體中間,橫看豎看都是炮灰啊!
戚言當機立斷:“跑直線不行,轉彎!”
此時小夥伴們已經經過魯班樓跑到了它與藝馨樓之間的十字路口,左手邊前藝馨後魯班,右手邊則是一大片光禿禿的小土坡——實際上它有一個很美的名字,花滿坡。春夏時節,花開滿坡。然而現在數九隆冬,百花仙子們都回天上了。
戚言沒有半點遲疑,便選擇了向左轉——樓體尚可掩蔽,土坡真沒活路。
如此這般,一行人急轉彎插入建築院和藝術院之間,但又不能跑開太遠,畢竟目的地是格物樓,跑離院系樓區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要安全,也要收音機,兩相權衡,戰鬥小分隊開啟了魯班樓繞圈跑模式。
也多虧現在的校區也好教學樓也好都往大了建,占地面積十分可觀,禁繞。
小夥伴們的計劃很簡單,也很明了——幾圈繞下來,前面魯班樓那波喪屍必然已衝到爆炸現場,主幹道重新空蕩安全,他們再奔出去跑向最裡面格物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