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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賓客入殿之後,落羽仿著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就開始大宴了。她並不怎麼喜歡如此大的排場,微微蹙眉,坐在上席的太子秋回給她安慰的一笑。
宴會上,不過就是各方官員互捧臭腳,將這個尚未及冠的三公子誇得天花亂墜,還有人來勸酒,敵不過,落羽只好抿了幾小口。她的神情有些厭煩,邊上的琅翊將手搭在她的手上,“再忍一忍吧,等到賓客散了,我們幾個再給你過一次生辰可好?”
這一招很受用,落羽順從地笑了,繼續支撐著。
宴會過半,忽然聽見一聲尖細傳遍整個東陵王府:“皇上駕到!”
五個人互換了一下眼神,眾位賓客雖然沒有料到,但還是第一時刻站到邊上,跪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上很威嚴,身姿偉岸,畢竟原先是大名鼎鼎的西平王。他的眼光掃過站起來的眾人,看到了那個陌生的淡綠色身影,“你便是東陵王的三子?”
“正是。”落羽一俯身,應答著,順便做了一個禮,“不想聖上光臨寒舍,真讓府上蓬蓽生輝。”
墨不禁低著頭偷笑,這個三弟也真夠機靈。
“東陵王生前是朕的生死之交,朕自然是要來這府上一看的。三公子果真頗有少年氣魄,將來定是我國的賢臣。今日,便滿了十五,今日之後,便是蘭親王!”
落羽頓時一驚,趕忙跪下:“落羽擔不起,親王乃是王室之人的職位,我本無任何官職,更非王室成員,怎可被封親王?陛下,萬萬不可!”
就連太子秋都不知道自己父皇這究竟是唱的哪出,看她第一次下跪,不由得心疼,想把她拉起來。
皇上對於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繼續道:“朕自是把三公子視如己出,你又與皇兒情同手足,便以此名封為親王,有何不妥?”
“可,聖上,無功不受祿,落羽不想成為依靠父輩關係一步登天的小人。”琅翊注意到,她的手緊緊握住,指節泛白,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呵呵,三公子果然有過人之處。既然如此,那麼就展現出你的本事,享有與身份同等的功勞,那即是正人君子。”皇上笑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落羽此時手心出汗,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也無所反駁了。低垂睫毛,低頭下去:“請皇上批准,三月臣帶領十萬兵馬抵禦北狄!”
琅翊聽了一怔,另外三人皆是驚異。“皇上,三弟尚幼,若要出征,派臣等去吧。”二哥墨已經跪了下來,即便他知道他是文官,不懂打仗。
“皇上,三弟入世太淺,難以領兵,需要磨練,不能拿國家去賭啊!”大哥淺也同樣跪了下來。
明黃袍子的人顯得很不耐煩,揉了揉太陽穴:“既然蘭親王都已經毛遂自薦了,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啊?”最後一個音明顯加重,兩人只得連連稱“臣不敢”。
這時,琅翊跪了下來:“懇請皇上讓臣隨同蘭親王一同前去!”
“准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眾賓客不敢吱聲,一個人立即反應過來,行禮:“恭喜蘭親王!”
“恭喜蘭親王!”各處的聲音憤憤響起,這個生辰便成了如此模樣。
皇上坐上席,都入座後總算重回正軌。他請了落羽飲了幾杯酒,之後宴會要到尾聲,不少人已爛醉,他卻提出:“據說蘭親王文武雙全,可當我國最小的才子,不如這宴會的最後來一曲得以盡興。”
落羽暗暗咒罵,今日簡直是她的受難日。但是皇命難為,眾人也都看到皇上對她的青睞,如果推辭,定然有違禮法。
於是,硬著頭皮,請僕從拿上一支玉簫,微微俯首,棧道大廳中間,正對皇上。“那麼,獻醜了。”
她微閉著雙眼,唇輕輕觸到玉簫,均勻地吐氣,悠揚的樂曲在府中響起。開始靜謐、安寧,不少人搖頭晃腦,而後澎湃、激昂,酒都醒了大半,最後迷醉、沉澱,漸漸銷聲於雪夜中。中間之人的淡綠色衣衫在北風中飄逸,有如不諳世事的謫仙。
“好!好啊!蘭親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不知此曲為何名?”上席之人陶醉了一會兒,繼而喜笑顏開。
落羽看了一眼皇上邊上的秋,還有再往左邊數的大哥二哥琅翊,淡淡地答道:
“《少年游》。”
☆、五
朗目少年披上了鎧甲,將他的墨發隱在銀色的沉穩裡面。底下文武百官也好,等待著出行的軍馬也罷,一望似無邊。
“落羽,你真的要去?”琅翊走到她跟前,看著她這般英氣的裝束,堅毅的眸子不容置疑,明知道她會如何回答,但還是問了這句多餘。
“那是自然,既然他們如此期待,我便讓他們心服口服。”落羽接過皇上遞來的酒,一仰頭將其盡數灌下,之後走出殿門,翻身上馬。
“誒……”北堂墨伸出了手臂,想要將那漸漸離去的人給喚回來,卻只見得他越來越遠,漸漸消失,何等落寞。但又似乎,在她淡出視線的一瞬間,她回頭向自己招了手。嘆了口氣,將手放下。
淺目送著他們離開,側頭,不知究竟在看著什麼,微微嘆息:“真快啊,十年了,我們也迎來了分離。這一次或許她尚可回來,可是,是不是何時,我們要說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