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齊昱的五官大體上與言相似,只有一雙眼睛是遺傳自齊斐,此刻模仿著言一般規矩的坐直,看起來頗有幾分‘小小言’的影子。
齊斐在幼崽的對面同樣坐直身體,在開口前,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伴侶。
“你的雌父在最近這些天裡,恐怕還包括蛋教的時候,應是教給了你不少作為‘雌性’所需要學會的道理和需遵守的禮則。”
被雄主掃了一眼的言面上出現一絲羞窘,他又想起今日因自己教導出偏差而產生的幼崽的驚蟲言論。
齊昱順著雄父的視線看了看他的雌父,不明的點點頭,“是的。雄父。”
“那麼,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雌父非常的愛你。”
雄蟲說出了讓他的伴侶驚訝看過來的話語。
“他基於這個社會的現狀,告訴了你在這個社會體制內能讓你過的最不受爭議的生活方式。他親身體會過遭受爭議的辛苦,所以希望你能夠不會陷入其中。”
齊斐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他知道幼崽需要一定時間消化他剛剛的話。
齊昱聽完雄父的話後沉思半晌,朝他的雄父求證道,“同時也是為了不讓雄父擔心……不讓這個家庭因為我的緣故被卷進違背大眾思想的爭議里?”
“對。”齊斐為這正確的吸收理解,獎勵性的摸摸蟲崽的小腦袋,“這正是你的雌父對你進行那些教導的考量——為了你,為了我,也是為了這個家,這是他的親身經歷教給他的讓他認為應該傳授予你的經驗。”
“雌父愛您,愛我,愛這個家。”齊昱對於剛剛的一系列內容作出總結,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雌父,見對方正怔怔的聽著他和雄父說話。
“我也愛您,雌父。”
小蟲崽蹭過去,在雌蟲的手臂上抱了一下,又恢復到原本的坐姿。
他知道雄父的話還沒結束。
看見齊昱的舉動,在繼續之前,齊斐眼神柔軟,他同樣也湊過去靠近自己的伴侶一些,不過他是在雌蟲的面頰上親了一下。
然後齊斐才繼續道,“這些都是你的雌父教導給你的內容,而接下來,則是我想告訴你的幾件事。”他頓了頓,“第一件我需要你知道的事情是,我永遠不會因為你找不到一個雄主而憂心或者失望。”
“!”按著剛剛被親吻的臉頰處的雌蟲身體微微一震。
齊昱有些疑惑,“可是雌父說……?”
“這也正是我們今天一起開小家庭會議的緣由。”
蟲崽,雌蟲與自己之間相互隔的距離都不遠,齊斐伸長胳膊,就能分別碰觸到自己的孩子和伴侶,他摸摸蟲崽的腦袋,又拍拍伴侶的肩膀,“有些話我並不只是說給你聽,也是說給你的雌父聽。我會因為怕你無法獲得自己想要的幸福而擔心,但這與你能否成功找到一隻雄蟲並無直接聯繫。若你遇上自己喜歡的對象,而對方恰好也喜歡你,你們因此結合,這都無妨,並且是值得我們欣喜的事,但你絕不需要為嫁而嫁。”
說著齊斐思考一會,組織了一下接下來的語言。
在他思考的過程里,身前一大一小兩隻雌蟲便都安靜的看著他。在齊斐組織好語言後,他才接著開口,“第二件我需要你知道的事情與第一件緊密相連,那就是——你的蟲生價值並不該由你是否能找到一名雄蟲來證明,找到一名好雄主也不是貫穿你整個蟲生的第一目標,你完全可以將這個目標定為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在任何你想加入的行業空間發展,”
“即使我這樣……會為您和雌父帶來爭議,會與大眾的觀念背道而馳,並招來麻煩?”齊昱在吸收了這段話語後一陣猶豫,然後他看到自己的雄父笑了。
——是那種唇角一彎,肆意氣場自然升起的凜然笑容。
“雄父從來都不怕爭議。”
齊斐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下幼蟲的小額頭,“倘若有誰因為你專心於自己想做的事情,遲遲沒有嫁出去而來議論我們,那便讓他們儘管試試。而倘若有誰因為你沒有找到一隻雄蟲來譴責你,傷害你,我則會保護你。”
“……可是我也並不希望將雄父和雌父卷進爭議里……”
齊昱的話語有些吞吐,他小心的看著他的雄父。
心裡像化開了一塊軟糖一樣黏答答的軟成一片,齊斐將小小的一團蟲崽抱起來,“當然,最終你想要走什麼要的蟲生路線,都由你自己決定,雄父和雌父所能給予你的只有引導,和告訴你一些經驗。”他親親齊昱白淨的小額頭,“雌父告訴了你一條最平穩適應大眾的道路,而雄父想告訴你的是,當你發現自己並不願趨從這條‘大路’,你還有一條可以供你選擇的‘小路’,這條小路也許會比大道走的更為辛苦一些,但只要是你的選擇,雄父都會保護你。”
他看住那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漆黑雙眸,“你所需要明確記住的事情絕不是‘為了不讓雄父擔心,要找到一隻雄蟲將自己嫁出去’。”
齊昱伸出雙臂,抱緊雄父的脖頸,安靜了片刻後,在齊斐的懷裡鄭重點了點頭。
“現在說說看,雄父最想讓你知道的事情是什麼?”
“雄父提供給了我另外一條可供選擇的未來路線,並且……會一直保護我?”
“是的。”齊斐輕輕一拍托在他手上的幼蟲的小屁股,“雄父和雌父會永遠愛你,除開你在成長道路上一些所必經的會增添經驗的挫折,我們會在其他任何將會傷害你的事物前保護你。”
“……雄父。”
齊斐感到小蟲崽在自己的脖頸處磨蹭了一下,這動作和他的雌父日常所做如出一轍。因為將臉埋在雄蟲的頸側,使得蟲崽發出的聲音有些發悶,“我會努力長成不但不需要讓雄父和雌父操心保護,還可以反過來守護這個家的對象的。”
“好。”齊斐再拍了拍那柔軟的小屁股,“未來能反過來守護這個家的小傻蟲,為了你的成長大業穩定踏出第一步,你該睡覺了。”
這一番家庭會議後時間已經不早,甚至超過了幼蟲平日裡該固定上床睡覺的時間。
“我不傻的!”齊昱不高興的扁了扁嘴,在雄父懷裡蹭蹭,“雄父,今晚我想和您還有雌父一起睡大床。”
“行。”
主臥的大床本就寬敞,再加上一隻小蟲糰子,根本占不了多少空間。
將蟲崽的小枕頭小被子都從他的小床上轉移到大床上來,放置在兩隻成年蟲族的中間,齊昱滿足的在左右雄父和雌父的懷裡各蹭蹭,感受著雙親氣息的包裹,安心閉上眼睛。
“……雄主……”
由於小蟲崽今晚是睡在大床上,開啟不了隔音防護罩,雌蟲只是動了動嘴唇,並未發出聲音,他用口型低聲叫了一聲他的雄主,眼神里露出幾分忐忑。
言一隻手環抱著幼崽,另一隻伸過去試探性的拉住了雄蟲的手。
雄主今晚的家庭會議不光為他們的幼崽開啟了一條新道路,同樣也是為他打開了新思想的門。
他從未在正規家庭里接受過一天教育,他所學習的一切道理知識全都來自於收容中心裡發給他們背誦的各類守則。
缺乏家庭陪護長大的幼蟲在收容中心裡,絕無可能像有家庭的幼蟲那般接受到來自雙親——至少是來自雌父的一對一教導。他的雌父還來不及指導他就在任務里喪生,他只學習背誦過那些註明‘雌性該如何做’與‘雌性不該如何做’的文件。因此在教導自己的幼崽時,他也只不過是把當年自己所接受的教導內容,那些背的滾瓜爛熟的規章守則,又增添了些自己的生活經驗。再一一傳授給幼崽。
當聽到雄蟲告訴小蟲崽的那些話,見到了雄主對於幼崽的教導方式,言才意識到自己的教導理念和方法與對方如此不同。
——他甚至不知道怎樣協助伴侶教導好自己的幼崽!
這個認知讓雌蟲感到受挫又慌張。
齊斐側身面朝著自己的伴侶和幼崽躺著,他沒有被拉住的那隻胳膊伸過去,連雌蟲帶幼崽一同圈在手臂里。蟲崽十分嬌小的一隻,他把自家伴侶拉近些,也不會擠壓到睡在中間的小蟲糰子。
齊斐明白對方與自己接受的教育不同,生長壞境不同,導致在對於後代的教導方式上也有所出入。
他理解對方此時面對他的忐忑不安。
就像哄著當時心急想要快點學說話的齊昱一樣,齊斐輕輕拍撫著言的後背。
“不急,慢慢來。”
迷迷糊糊已經快睡著的小蟲糰子隱約聽見了雄父這樣低語,是以氣聲發出的低柔腔調,聽在耳朵里痒痒的,又有被哄著入眠的極佳效果。
最後的意識是有兩個輕柔的吻,一個落在額上,一個落在臉側。
然後年幼的小傢伙徹底進入了香甜的睡眠。
等到身旁雄主的呼吸聲也趨於平穩綿長,言還是有些無心入睡。
他一邊消化著今天雄主的話語,一邊反思著自己,並感激著雄蟲的溫和與體貼。
目光略一低垂,就靜靜落在了雄主同時攬住他和幼崽,虛放在他們身上的手臂上。
一條結實有力,但乾淨無一絲花紋的,屬於雄蟲的手臂。
雄蟲今日只隨意著了條睡褲入睡,因此露出的上半身大方展示了這具平日同樣堅持鍛鍊的身體上漂亮的肌肉線條。
言注視著這他與幼崽一同被雄主以保護性姿態圈在手臂圍成的領域內的情景,他小心的抽動了下自己的胳膊,然後打開了終端。
夜間也十分優秀的拍照功能讓攝下的相片清晰明朗——
在些許經未拉上窗簾的窗戶照入室內的自然光線里,一條屬於雄蟲的乾淨有力手臂靜靜環在另一隻雌蟲的腰部往上些位置,在其手臂掩蓋下的小空間裡,還縮著一隻年幼的蟲崽糰子。
言看著這剛剛拍下的相片一會,感到心裡逐漸踏實發熱起來。
他登陸到自己又有一段時間沒上去過的公眾網帳號,然後將這張照片發到了停更許久的記錄貼里。自他‘被掉馬甲’的那天之後,即使沒有新更新內容,這個帖子的瀏覽量也一直居高不下,其中不乏大量對於他先後時間線問題的懷疑與發問。
之前一直覺得有些尷尬於面對的狀況,現在他也終於可以自如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