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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幾步尚還克制著自己,接著便幾乎是小跑起來。
他抵達樓梯口的時候,正好接下他三步並作兩步,完全是在用“跳”下樓梯的幼蟲。
從前只覺得齊昱和齊羿朝自己撲來時,像是兩顆彈she過來的小炮彈,站在旁觀位置看他蟲家的幼崽進行這樣的“彈she”,才發覺這豈止炮彈彈she,分明是飛彈彈she。
齊斐不想打擾對方的重逢,他從客廳另一頭繞道,走屋側的小門去到了院子裡、而說是“一同下去”,但在看著貝余撲進許久不見的雌父懷中後,言便帶著齊昱和齊羿留在了樓上。
他們一家默契的給樓梯口的親子留出了相處空間。
言分神搜尋著齊斐的蹤跡,正在思考著雄蟲是否留在了客廳里,接著就聽到窗戶一響。
齊斐走到花園去後,輕車熟路的又從房屋側面攀上了陽台。
原本還沉浸在樓下親子相見的感蟲場景里的兩隻小蟲崽也聽見了動靜,齊齊扭頭,他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自家雄父翻窗入室。
一時間兩張小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呆滯。
齊斐走到伴侶和幼崽身邊,捏捏幼蟲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將那呆滯神情捏散後才長臂一伸,將伴侶和幼崽都納入到雙臂圈成的領域裡。
第137章 幼崽們(五)
“都還好嗎?”
這問話聽起來過於簡短了些。
久別重逢,想要詢問了解的各方面事項應是有許多,但正因為想問的太多,最後才只匯聚成了這樣籠統的一句。
貝余飛快的點頭,回答道,“好!”
真的好嗎?
現實是當然不好。
然而這幾年所有的辛苦都不能說給眼前的雌蟲聽。
雌父請求雄父讓他繼續留在家中,為的就是期望他免於遭受“黑戶”將帶來的一系列辛苦。
貝余自己都無法確定,如果當時他是隨著雌父一同離開家中,是否會過的比現在更幸福。但他可以非常確定的是,無論他所經歷的辛苦能算作幾分,雌父這幾年裡的辛苦一定是他的數倍還多。
對方比起他們被分開時更瘦了一些。
剛剛撲到大雌蟲的懷抱里時小雌蟲能清楚的感受到,雌父掩蓋在衣物下的身體遠比看上去更瘦,幾乎摸不到一絲多餘的脂肪,肌肉緊實到輪廓線條都略顯鋒利。
貝余在與雌父說話時非常小心,能用短句便用短句,能用單字便儘量用單字,他不敢一次性說太多,怕說多後會暴露自己之前許久未說過話之事,讓本就辛苦的對方徒增擔心。
並且還是只能看著,卻無能為力的擔心。
但即使貝余說了“好”,他的雌父也不會因此就真的放下心。
條例只限制了被趕走的雌侍不可再去探視自己的幼崽,卻沒有限定連讓他們探知幼崽消息的權利都要被剝奪。但凡是做了家長的蟲子,只要他們希望,他們總有能夠打聽到自己的幼蟲最新消息的辦法。
貝余的雌父在數天前得知了幼崽得罪家中雄性幼弟,將要被曾經的雄主狠狠責罰一事,因而他才不顧可能會違反規定遭受懲處的風險,毅然趕去曾經的居所附近,但在去到貝家分宅後,他才知曉了原來貝余這周休息日不會回家,已經被齊斐家的兩隻幼蟲請去家中做客。
蟲星上幾乎沒有哪只蟲不知道這隻年輕的S級雄蟲。托公眾網與蟲爪一台的終端的福,更沒有哪只蟲不知道其所組建的家庭美滿到不真實的幸福。就連他自己也是羨慕著對方家庭的諸蟲之一。
想看看幼蟲現今狀態如何的渴望,加上對於黑髮雄蟲一直以來的好口碑的信任,雌蟲賭了一把。
他原本的期望是只想隔著一段距離看看許久未見的幼崽便好,但他鼓起勇氣嘗試之後所獲得的,遠比他之前視之為奢求的東西還要多。
“我現在真的很好。”
貝余儘可能不著痕跡的做了兩個深呼吸,爭取讓自己這時候的說話能更流利些。
然後他驚喜的發現他的期望奏效了。
定了定神,他向後分開一些自己和雌父之間的距離,小蟲爪中依然抓著雌父的手臂。
“請您等我幾年。”
從雌父處繼承了身高,他不需要把腦袋揚太高就能和雌父四目相對。
“等我成年,脫離家裡。”
那時候的他便已不是幼蟲,不再處在那條限制他與雌父相見的條例內。
小雌蟲大多長相隨自己的雌父。
雌蟲看著與自己十分相似的貝余,有些愧疚的想著幼蟲是否是因為長得太像自己才得不到前任雄主的喜愛,他的孩子明明是如此的乖巧懂事,乖巧到……讓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
靜默著將幼蟲又重新抱進懷裡,他給了自己的幼崽一個緊緊的擁抱。
這一場重逢持續了好一會。
到底還記得這是在他蟲的家中,他們不應該也不好意思霸占這一片空間太久,當大小雌蟲再次分開,一同轉身看向樓梯上方時,齊斐一家便知曉,這是他們在示意他們已經不再需要被特意留出單獨空間。
看到齊斐竟然也是從樓上走下來,貝余和自家雌父的臉上一同露出了驚訝神色。
不過大雌蟲到底沉穩許多,那驚訝只在臉上停留了瞬間,就消退下去,貝余則不行,他沒能克制住自己朝客廳去看的欲望,小腦袋先仰起來看看正走下來的齊斐,又轉朝向身後的客廳方向,迷惑的去看了看他下樓時齊斐還站那裡的客廳,再轉回來看著齊斐。
仿佛在用眼神詢問這麼一大隻蟲究竟是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他和自家雌父這一對樓梯口障礙,悄無聲息上了樓。
言想著的是,不能讓對方知道雄主為了給他們讓出空間,在自己家裡還得爬窗翻牆,避免讓訪客為難。
屋內另一隻成年雌蟲想的是,這裡既然是他蟲的家中,或許樓梯不是唯一上樓的途徑,過多打探住所詳情很不禮貌。
他們在交談時不約而同避開了黑髮大雄蟲究竟是如何上樓去的問題。
齊斐在兩隻雌蟲交談時站在一旁,他自覺這裡是異性交流場合,便安心當起了一道存在感十分強烈的背景板,直至被他和言請進家門的雌蟲再次向他道謝。
“非常感謝您仁慈的幫助。”
貝余隨著雌父的動作一同深深鞠了一躬。
原本站在齊斐身側的齊昱和齊羿立即閃開,只將齊斐留在了兩蟲的肢體動作前方範圍內。
齊斐敏銳的從直起身後的貝余臉上發現了幾分憂慮。
想與雌父相見的心愿已經達成,重逢的激動喜悅淡下去後,另一個必須要面對的現實問題從小雌蟲的心底浮了上來。
他受邀到這裡來做客一事許多蟲都知曉,而雌父在這一棟住宅外徘徊了許久,現在又被齊斐閣下請進屋內,誰也不能保證剛剛這一系列的事件沒有被任何一隻其他蟲看見,但凡有過路的蟲子看見了自家雌父走進這棟住宅的情景,只消這與他受邀來這裡做客的將兩個消息稍微結合一下思考,就能得出雌父是來此處特意看他的結論。
貝余在意的不是雄父知曉此事後或許會為此震怒,再次將他趕出門,他在意著雌父可能會因此遭受到的懲處。
“很抱歉今天麻煩了您,但……”
貝余鼓起勇氣,猶豫著開口。
他能感到雌父在旁邊握著自己手的力氣忽然加大,雌父在提醒他不要繼續說下去,今天他和雌父能夠相見已經是受對方恩惠,再主動提出麻煩對方簡直失禮之極,可是實在他不想看到雌父為見自己一面而遭到懲處。
“雄父。”
在貝余踟躕著的時候,已經站回齊斐身邊的齊羿輕輕拉住了齊斐的手,反應過來的齊昱立即拉住另外一隻。
“雄父,您有可以讓貝余的雌父不用受處罰的辦法嗎?”
被巴在身邊的兩隻幼崽一同巴巴的仰望著,雙手也被幼蟲抱住,齊斐沒有空手來實施他例行的“拍/摸/揉腦袋”大法,只好在心底悄悄嘆了一口氣。
“他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哎?”
“可是……”
言替兩手都空不出來的齊斐完成了他的“揉腦袋大業”。
褐發大雌蟲揉了揉兩隻幼蟲的小腦袋,“要相信你們的雄父。”
“……嗯!”
這一個對於兩家蟲來首都是非常愉快的休息日度過後,幼蟲們密切關注著貝余雌父的動態,果然沒有發現任何蟲向對方發出讓雌蟲去聽審候罰的通知。
齊昱和齊羿將他們偷聽到的,齊斐收到一條通訊時的說話內容轉述給貝余。
他們的雄父是這樣說的——
“我和我的幼崽們恰好在同一天邀請了朋友到家中做客,我想像不出,僅是接受邀請應邀來到我家的朋友竟然要因為‘應邀’一事受罰。您是認為我不應該邀請自己的朋友到家中來,以免我的朋友帶壞我的幼崽,還是認為我的教育方式有誤,不該放任孩子們自由交友,任幼蟲們請他們願意結交的好友來家中做客?”
那之後或許還有其他的通訊,但被兩隻小蟲崽牢牢記下的只有這一番話語。
貝余的雄父固然疼愛自己唯一的雄蟲幼崽,但他到底僅是貝家龐大家族下的一道分支,並且先前並不知道,自家被慣壞了的小雄蟲口中“兩隻和貝余混在一起,看了就討厭的賤蟲”竟然是齊斐閣下家的幼崽。再怎麼縱情於聲色,他也清楚這個名字,這一家在帝國內的分量,貝余既然已經被齊斐閣下公開認可為其幼崽們的朋友,那名被驅逐出門的賤雌也不知道是如何攀上了這一家的高枝,貝家主系已經向他施壓,警告他不可再隨意輕慢這隻雌蟲幼崽,也讓他不要再追究已經逐出門的雌侍,於是對貝余和其雌父的懲處便就此作罷。
另一道同為分支,但比他家更強勢一些的同姓家庭甚至在一周後上門,拿著家主調令,將貝余接去他們家,由他們家中正在高等學院留校任課的一隻亞雌照顧,家主調令稱,該亞雌是高等學院的留校教師,由他代為照顧貝余,更方便小雌蟲上下學以及接受到更好的教育,以免貝家的幼蟲與齊斐閣下家的幼蟲綜合數據相差太多,日後無法繼續跟隨齊斐閣下家幼蟲的步伐。
貝余稀里糊塗的就搬了家,但他本就對這個僅是稱之為“家”的大房子沒有太多感情,能稱得上“留戀”的雌父也早已被趕出家去。新家是那名亞雌長輩位於高等學院教師宿舍區的職工住宅,面積比起曾經的別墅,當然是縮小了許多,但那名年輕的長輩清秀溫和,完全沒有亞雌們多數會有的驕縱脾氣,他在新的居住環境中,比之前要生活的愉快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