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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已經虎視眈眈許久的雌蟲,來自地球的哈士奇義正言辭。
這宣言可謂是發表的非常有氣勢。
可到底胳膊擰不過大腿,32公斤也拗不過一隻健康強壯的成年雌蟲的體重公斤。
待到齊斐結束所有訓練項目,去到自家伴侶的辦公處,看望小哈的“辦公處半日游”進行的如何時,他看見小哈正端坐在他給對方的那件衣服上,見他進門,便開始興奮的搖尾巴,並從趴著的衣服上一躍而起,撲騰過來要摸頭和抱。
這看起來是非常正常的能夠反映小哈整個下午和自家伴侶相處還算愉快的情景。
但齊斐就是微妙的感受到了一絲違和。
他很快便找到了這違和感的來源——就是那件他拿給小哈的衣服。
“言。”
“是。”
“小哈今天一下午都墊著那件衣服嗎?”
“是的。”
“……”
正式進入部以後,齊斐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自家伴侶辦公處的常客,除開那些重要文件和加密數據板,這裡的其餘物品他甚至比言更清楚它們的數量及擺放位置。他從儲物箱內拿出的備用衣物本是清潔乾淨,而此刻被小哈“墊了一下午”後,那件衣服卻散發出了淡淡的藥糙香,齊斐還記得他養著的是一條普通的哈士奇,而不是犬中香妃。
只稍微多盯著自家伴侶看了一會,雌蟲在這注視里便再也裝不下去,言乖乖低頭,羞愧的承認自己剛剛撒了謊。
那件衣服是在齊斐進門的前三秒才匆忙墊了回去,先前一直存放在言自己這裡。
饒是已經猜到了事態應是如此,在聽到自家伴侶承認時,齊斐仍是覺得一陣哭笑不得。
他們此時處在言辦公處的會客室里,副官已經自覺地退了出去。
言站得筆直,但腦袋已經垂的不能再低。
他整隻蟲都處在了極度的羞慚中,既為自己竟然試圖開口欺騙雄主,也為他在向雄主坦白了自己所做之事後,忽然發覺自己像只博取關注的未成年幼蟲一般幼稚。
不。
他甚至還不如幼崽,他的所作所為比幼蟲還要幼稚!
“非常抱歉,我願意接受您的任何……”
“歉意。”
“……?!”
齊斐插了個話。
他的時機控制的剛剛好,完美銜接在言未說完的話上,並且因插話的速度極快,讓伴侶在聽見他的話後,原本話語的最後兩個字頓在了舌尖。
雌蟲的請罪因這插話,瞬間意思一百八十度轉彎。
“對不起。”
齊斐揉了揉看起來像呆愣住了言的腦袋,“我不該想當然的認為我們在小哈的事上沒有分歧。”
黑髮雄蟲已經大致猜到了他的伴侶會這樣做的根本原因。
所有會致使對方開啟腦洞的問題,歸根結底都是他們交流的某個環節不夠到位的問題。
即使是普通的人類伴侶,其中一方想要帶領新成員進入到家庭中時,也需要與另一半進行商量。更何況他的伴侶本就曾對於“伴侶犬”一詞有過誤解,齊斐還記得言當時傻乎乎提出的自薦申請。
現在,“伴侶犬”本犬小哈已經來到了蟲星,他卻連一個緩衝時間都沒有給言,就直接將小哈帶到了雌蟲面前。
將詢問言為什麼要做出拿走他給小哈的衣服這種行為擺在第二位。
齊斐先反省了一遍自己。
他發現自己必須得對伴侶道歉。
第144章 蟲飛狗跳(二)
以齊斐曾在地球生活了十多年的“人類思維”來看,他的主觀意識上,便將人與其他地球生物之間可以達到的感情程度限定在了一個安全範疇內。人類與其他地球生物間,可以升騰出超越種族界線的友情、在長期相處下將彼此視作家庭成員的親情,但幾乎不會上升至更深層次的……
……
黑髮雄蟲在心中默默按下了最後的那個詞。
他看了一眼正端坐在一旁,歪著腦袋看他們的小哈。黑白灰的大狗見主人朝它投來視線,搖了搖尾巴,說,“汪。”
順手丟了一塊專供犬類食用的骨頭形狀鈣奶棒過去,被超重的哈士奇以與體型不相符的靈活接住。
小哈咬住它最喜愛的零食之一,愉快地坐回原位,用鈣奶棒磨起了牙。
這是怎麼看都十分正常的主寵相處狀態。
齊斐消除了自己腦內剛剛聯想出的不忍直視的情景,他捋捋小哈脊背上的毛,轉看向站在另一旁的雌蟲。
脫離“人類思維”,以另一更高階的種族的角度去思考,就更容易一些理解他蟲對於齊斐和小哈之間的關係臆想。
齊斐在自家伴侶的示意下已經登陸過公眾網。
他在瀏覽那些最新評論時良好的保持住了他的一貫表情——沒有表情。
假如說平時的面色淡淡是習慣成自然的常態,那麼他剛剛的面無表情,就是在瀏覽完諸多關於他和小哈之間的“感情推測”後,已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高等蟲族並非是宇宙中唯一由原始生命狀態進化為高階智慧狀態的種族,在與蟲星所處星系相距光年不長的另一星系,就有著另一顆居住著高等智慧生命體的星球,它由進化過後的高階星獸所建立。高階星獸中獸種繁多,在該星上以族群劃分城鎮,各自經營。成年後的星獸可自由轉化獸形與類人形兩種形態,他們與蟲族在外形上存在的最大差異,就是他們處於獸形狀態時,有半數以上都擁有著毛茸茸的皮毛,並且在轉為類人形時,可自由控制是否保留其獸形特徵,比如說留下腦袋上的耳朵,身後的尾巴等。
公眾網上有關齊斐在地球時為何會給予一條地球犬“伴侶”頭銜的討論,其中目前點讚數目最多的一條,即是認為——
[齊斐閣下很有可能是一名隱性的獸族愛好者。]
對相距不遠的獸星居民持以好感,這在雄蟲間並不罕見。
因兩星距離不遠,交流上時有往來。
相較於蟲族保留著的蟲形特徵——利爪,蟲紋,雌蟲戰鬥時的骨翅等。雌蟲和亞雌們並不具備的“毛茸茸”對於一部分雄蟲來說,具有一定吸引力非常符合邏輯。
[儘管地球上存在著的是進化狀態僅達初級的低階獸類,但這條地球犬仍然以它特有皮毛吸引了齊斐閣下,黑白灰三色極有可能是齊斐閣下最為偏好的毛色。]
這條評論的下方還列舉了數條擁有黑白灰毛色的星獸有哪些。
被假定為毛絨控與獸族愛好者的齊斐哭笑不得,他深切的體會到,每一次瀏覽他蟲對於自己的臆想討論時,他都能從那些評論中發現一個“新的自己”。
把自己是否是隱性獸族愛好者,是否喜愛毛茸茸的問題放到一邊,齊斐決定他還是先和自家伴侶解決關於“伴侶”一詞的誤會為好。
語言文化博大精深的表現之一即是多義詞的使用,一個字音字形完全相同的詞彙,因他者在理解其含義時所選取的釋義不同,就能讓一句話變成南轅北轍的兩種句意。
造成這一場烏龍的“伴侶”就是一個多義詞。
儘管許多養著寵物的人都將自家寵物稱為生活伴侶,但這裡顯然擇取的是“伴侶”一詞的“同伴/夥伴”釋義,而非另一個“夫妻/夫妻中一方”的釋義。
小哈是自己的伴侶犬——這裡使用的前者。
言是自己的伴侶——這裡使用的是後者。
帶著蟲星上的基礎教育是否輕視了語言文學教育的質疑,齊斐邊為言重新講解了一番“伴侶”一詞的釋義與使用,並拿事實舉例,邊在心底回顧了一遍自己檢查過的幼崽們的學習進程與作業。最後他得出的結論是,這個鍋大約輪不到基礎教育體系來背,只是他的傻蟲的所有語言文學類課程,可能都是戰鬥實踐課老師來教的。
他在說完後揉了揉雌蟲的腦袋,詢問道,“我說清楚了嗎?”
只有七分注意力放在講解上,其餘三分在分神。
齊斐有些擔憂自己是否有邏輯錯誤或說的不清晰的地方,但他面前的雌蟲認真點點頭,“非常的清楚。”
“那就好。”
手還覆蓋在言的腦袋上,對方像往常一般朝他的掌心內回蹭兩下,開口的聲音帶著羞愧,“抱歉,還要勞煩您特意講解一番。”
“傻話。”
確認著自家的傻蟲真的已經明白了此伴侶非彼伴侶,齊斐略微放下心來,他再次揉了揉掌下的褐色髮絲,餘光注意到不遠處吃完零食的小哈正慢悠悠晃動著尾巴看著他們。他拍拍言的肩膀,示意仍處在中度羞慚狀態的雌蟲抬起些腦袋,然後給予對方一個清淺的,落在額上的吻。
“下次別再拿走給小哈的東西。”
“是。”
雌蟲應聲的非常慡快,但在應聲完畢後,臉上的神色卻露出了那麼一絲遲疑。
齊斐發覺了這一點,他明白這種遲疑是對方心存異議時的慣有表現。
很快,他的伴侶就提出了提出了下次能否以其他的物品代替衣服的申請。言認為將留存有他的氣息的衣服就這樣交給小哈,任對方當作墊子胡亂糟蹋十分可惜。然而衣服是創造途徑最簡便的能沾染氣息的隨身物品,且柔軟無金屬異物,實用性良好。
這個申請遭到了齊斐的駁回。
齊斐一直注視著自家伴侶的臉,他發現言可能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在意他給小哈的那件衣物。
因為這一申請的被駁回讓雌蟲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沮喪神情。
雌蟲朝小哈——更準確的說來是小哈正坐著的衣服又看了兩眼,眼神頗有些遺憾,仿佛他拿給小哈的是一件材質上等又精工製作的珍品。
這讓齊斐有些莫名。
他放在部內儲物櫃的衣服,都是些便於訓練時更換的操作服及貼身衣物。機甲駕駛艙內的活動空間有限,操作師上機專用的操作服與統一標配的軍裝制服是樣式完全不同的兩套。操作服講究貼合身體線條,以材質極輕但伸展性與柔韌性都極強的材質製成,上身後能夠最大化的減小繁瑣著裝對駕駛艙內空間的占用,減小笨重衣服對操作師操作靈敏度的影響。
這類特製的操作服,他當然不可能拿去給小哈墊著使用。
齊斐拿給小哈的是一條備來用於每次訓練完後去洗浴時更換的貼身長褲。這是一條材質普通的常規款長褲,既不昂貴也不稀有,更不是受誰所贈,沒有任何紀念意義。他不明白自家伴侶為何像對這條褲子格外在意。